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儿。
凤陵城的冬日总是这般刺骨，连呼出的白气都能在睫毛上结一层薄霜。
凌昭凤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脚步匆匆。
她刚从太学出来，身后跟着贴身侍女蓝佩和蓝心。
转过拐角时，一阵刺耳的哄笑声传入耳中。
“看这小杂种，母父都不要他了，居然还敢瞪我们？”
“打他！把他那身破衣服扒了，让他光着身子在雪地里爬！”
凌昭凤眉头一皱，快步走向声音来源。
巷子里，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女正围着一个瘦弱男孩拳打脚踢。
那孩子约莫四五岁年纪，衣衫单薄破旧，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吭一声，只是用那双黑的惊人的眼睛倔强地瞪着施暴者。
“住手！”凌昭凤一声冷喝。
那群少女回头，看清来人后脸色大变，全都愣在原地。
还是蓝心呵斥一声，厉声喊道：“大胆，见到太女殿下，还不行礼？”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女殿下啊，给太女殿下请安了。”
还不等那群人下跪，一旁的凌昭紫就走上前，连腰都没弯，极其敷衍的行了一礼。
凌昭凤目光冷厉，没理会她，径直走到男孩面前蹲下。
男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着血丝，却在她靠近时猛地往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小兽。
“别怕。”
凌昭凤放柔了声音，轻轻拂去他头发上的雪粒。男孩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再躲开。
凌昭紫看凌昭凤竟然对东萧来的这小破孩这么温柔，啧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嘲讽道：
“太女殿下竟然这么关心一个敌国质子，可是忘了？我边关多少将士曾经死在东萧那群狗男人手里，你这般，将我南楚将士置于何地？”
“皇姐怕是忘了这小皇子来我南楚的目的了吧？”
“什么？”
凌昭紫一愣。
凌昭凤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看着面前小男孩虽狼狈但依然过分好看的面容：
“东萧送他来南楚，为的就是止战求和。可如今皇姐带着人这般折辱他，是想撕毁盟约，再起兵戈吗？”
凌昭紫脸色一变，尖声道：
“你胡说什么！本殿何时想挑起战事？不过是教训教训这不懂规矩的小崽子！”
凌昭凤终于抬眸，眼底寒光凛冽：
“不懂规矩？他再如何也是东萧的皇子，皇姐当众羞辱他，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我南楚仗势欺人，毫无气度。”
凌昭紫被她堵得哑口，恼羞成怒地一挥袖：
“本殿不过是与他‘玩玩’，何来欺辱之说？”
“玩玩？”
凌昭凤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好啊，那孤也让皇姐好好‘玩玩’。”
她一抬手，身后的蓝佩蓝心立刻上前，抱拳行礼。
“蓝佩、蓝心，替孤好好‘招待招待’大皇女和诸位小姐，务必让她们尽兴。”
“诺！”
二人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出。
凌昭紫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已被蓝佩一把扣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她疼得脸色煞白，尖叫道：“凌昭凤！你敢动本殿？啊——”
惨叫声未落，蓝心已闪身至那群贵女面前，手中长鞭一甩，“啪”地抽在雪地上，雪花四溅。
一众官家小姐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腿软跪地，连连哭求：
“太女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凌昭凤却只是垂眸，替季墨玉拢了拢衣襟，淡声道：
“皇姐既喜欢‘交流感情’，今日便尽兴吧。”
说完，她重新看向男孩，温声问道：“能站起来吗？“
男孩试了试，却因为腿上的伤又跌坐在地。
凌昭凤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狐裘裹在他身上，然后小心地扶他起来。
狐裘还带着她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气，男孩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柔软的皮毛。
“随孤回东宫好不好？”凌昭凤问道。
男孩猛地抬头，黑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东宫？您真是……太女？”
凌昭凤失笑：
“嗯，怎么？不像吗？孤可与她们说了好一会儿话了。”
男孩摇摇头，又低下头去。
凌昭凤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指关节都冻得发红，还有些细小的伤口。
她轻轻握住那只冰冷的小手：
“来，走吧。”
回东宫的路上，男孩始终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抓着那件狐裘，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凌昭凤有意想和他说话，但也怕他受到惊吓，所以也一路沉默。
到了东宫，凌昭凤命人准备了热水、新衣和饭菜，又吩咐蓝佩去请太医。
只不过，她刚吩咐完，外面就传来消息说女皇传召。
凌昭凤知道是凌昭紫去宫里告状了，虽然气恼，但只能先离开去觐见。
只是，当她离开后，季墨玉却固执地不肯换衣，也不肯进食，只是抱着那件狐裘蜷缩在角落，任谁劝说都不理。
夜幕降临时，凌昭凤才匆匆赶回。
蓝佩立即禀报了情况，凌昭凤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奔偏殿。
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季墨玉仍穿着那身破旧单薄的衣衫，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
听到动静，男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为什么不换新衣裳？为什么不吃饭？你不饿吗？”
凌昭凤蹲在他面前，轻声问道。
季墨玉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声音低若蚊蝇：“我……我想要姐姐……姐姐陪我。“
“大胆！“一旁的蓝心忍不住呵斥：“这是太女殿下，你怎敢……”
“蓝心！”
凌昭凤制止了她，转向季墨玉时眼神柔和下来：
“来，先进去换衣服，孤在外面等你好不好？”
季墨玉却突然抓住她的衣袖：“姐姐……姐姐真的不走吗？”
那声姐姐叫得凌昭凤心头一软。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
“嗯，不走，你别怕，这儿没有人能伤害你，以后，姐姐……保护你。”
“姐姐……保护我？”这句话，让季墨玉心头一热，眼中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凌昭凤无声叹了口气，只有九岁的女孩像个大人一般，温柔的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一脸坚定的承诺：
“嗯，姐姐保护你，姐姐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人的欺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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