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周三春一家，又有陆大人撑腰，接下来的日子里，素素在春梨村里的生活顺遂了许多。
同时，因为还担着周家外甥女名义的缘故，又因这些物品本就是她嫁给赵家大老爷的嫁妆所换，周家的田地财产并未被随着周家夫妇的入狱而充公，而是都归到了她的名下。
所以现在素素大大小小也算是一方地主了。
不过她并没有留在春梨村的打算，而是拜托陆离把这些田产全部售卖了出去，换成了银票，打算上京去。
当然，在离开之前，她还有一个约定要践，那就是，为王四儿姐妹继续施针治病。
那个茅草房养病不便，素素干脆把这姐妹给叫到了周家来。
病一治就是整整三天，又是扎针，又是灸香，又是药浴，又是引毒。
第三天的时候，王四儿惊喜地发现，妹妹脑袋上那个一直隆起的鼓包，居然在不知什么时候，平了下去！
素素收起金针，轻轻拭了一下额间的汗珠。
“接下来，只要每日服药即可。”她说道，“我要走了，药方在这里，已经写好，你去药铺里定时抓药熬煮即可。”
王四儿接过药方，郑重地点头道：“谢谢你，我一定会按时抓药的！”
“不过这些药挺贵的。”素素看着她，问道，“你有银子吗？”
“我……我会想办法凑到。”王四儿紧咬牙关，“不行就去借一些，七丫的病要紧。”
“都被人从镇子上赶到村子里了，谁会借你啊？”素素瞟了她一眼，伸手从袖子里抓出一把东西，一股脑地塞给了她。
“这个给你了，拿去给你妹妹看病吧。可别让我这几天的功夫白费了。”
王四儿愣愣地看着手中，被素素塞进来的，却是一沓银票！
“这……”王四儿的声音都颤抖了，“这是……”
“我把周家的田和房子卖了。”素素道，“一共才卖了五六百两银子，也不是很值钱嘛。”
已经很值钱了啊……
王四儿呆呆愣愣地看着这些银票。
她和七丫在镇上决裂的那些亲人，已经算得上是富户，家中全部财产也不过才有一二百两银子。
但是这女人随便塞在她手里的，有足足好几百两！这些钱，她八辈子也别想赚到！
而给出这些银子的素素，神态表情却都极为淡定，仿佛正在谈论的并不是好几百两银子的巨款，而是几文铜钱一般：
“这些银子我分了分，其中一百两给了那个收养周家小儿子的村户（一百两送给陆大人做辛苦费），五十两发给那些被遣散的佃户和丫鬟小厮们，剩下的都在这里了。你拿去给妹妹治完病，剩下的自己用。”
“在村子里也好，镇子上也好，立个女户，置一间小房子，好好地生活吧。”
“但是我怎么能要你的钱？”王四儿咬着牙，要把银票往素素手里塞回去，“这些明明是属于你的！”
素素的手速却比王四儿快得多，她直接抓住了王四儿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这些钱，沾满了人的血和肉，我并不想拿它们来花销享乐。”素素沉声道，“唯有用来治病救人，才能洗清这上面的血腥与污浊。”
“如果你们能用这些钱好好地生活下去，那就是它最大的福气了。小民持金行于闹市，也不容易，不过我相信你能保护好妹妹。”
素素笑了笑，站起身，朝着王四儿姐妹俏皮地一摆手：“那么，就此别过了。”
说话间，她已经挎起了自己的小竹篮，穿着来时的那身粗布麻衣，就这样往外走去。
门外阳光灿烂，映得素素的发间仿佛璨着金光。
眼看着她已经走到了门口，王四儿突然叫道：“你不是周小花！对不对？你是谁？是那个京里来的小姐吗？你要去哪里？”
“我叫素素。”素素道，“现在也叫宁素素，目前要去的地方，是京城哦。”
“我会去找你的！你等着，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走出房门的一刻，素素听到房间里传来王四儿的叫喊声。
她便又笑了，抬起头来看天。
天空蓝蓝的，像一块宝石，阳光暖暖的，晒得人通体舒畅，很适合用来排毒祛湿，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呢。
……
大门外，陆离牵着两匹马，正在等着她。
不远处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看鞋底子的花纹，似乎是里正等人留下的，不过应该是后来又被陆离赶走了。
“我也要去京城，不若一起共行如何？”陆离低下头，看着素素，表情一如往昔的自在淡然。
仿佛并不是在邀请一个女子与自己暧昧同行，而仅仅是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素素看了看那两匹（明显是从镇上新买回来的）鬃毛飘逸，体姿高大，一看就很好骑的骏马，垂下眼睫，微微摇了摇头。
“多谢离少爷好意。只是，我还有一些其它的事要办，所以只能……”素素露出了一个又烦恼，又纠结，又愧疚的神情出来。
“我知道了。”陆离说道，“既然你不方便，那也罢了。”
“这匹马且送予你，此为北疆良马，可夜行百里不疲。”
陆离牵过来两匹马中更漂亮的一匹，把缰绳递向素素。
这马有着深栗色的皮毛，双耳如竹叶一般，双眼水润黑亮，一看就是匹难得的好马。
素素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动摇，依旧摇头，道：“多谢离少爷好意。不过，我已经有坐骑啦。”
说话间，她牵出了一头小毛驴，却正是之前王氏不情不愿地牵出来给她的那一头。
陆离看着毛驴，微微一怔。
这边素素又开口了。
“这些是我这几天特制的九酿丸子，专治虚火上升，散气养血，陆大人没事可以吃一颗补身，就算是您帮我处理田地房产的额外谢礼了。”
素素往陆离手里塞了一只小包裹，而后骑上小毛驴，还笑眯眯地朝着他摆了摆手，道：“我就先走啦，回见哦。”
小毛驴一摇一摆，就这样载着素素朝着春梨村外摇摇而去。
陆离无言地注视着那个女人的背影。
素素，始终没有再回头。
陆离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胸口处浮起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来。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点忘恩负义啊，前脚才拜托他处理了一堆周家的麻烦事，转眼间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的邀约，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过……
陆离从怀中摸出了那只粗布香包，抓在手中，轻轻地抚摸了下上面的纹路。
他告诉自己，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种种情绪，都只是因为她是姐姐的徒弟。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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