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妮笑着走下了中庭的台阶。
帝国各处贪婪成性的家伙们聚集在中庭前，声嘶力竭地叫嚣着。
“这孩子才是您家的小女儿啊！”
“胡说八道！瞧这耀眼的银发和蓝眸！我这孩子才是迪布雷德大人的千金！”
“不是的，是我！我今年十岁，出生在迪布雷德领地。现在的父母说他们收养了被遗弃的我。”
罕见地，正在中庭维持秩序的诺斯，脸上也挂上了一层寒霜。
蕾妮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猛地一惊，回过头来。
“小姐，眼前的景象实在不雅……”他忧心忡忡地说。
蕾妮却笑靥如花：
“没关系！”
“可是……”
诺斯的担忧不无道理。迪布雷德的中庭俨然成了贪婪者们的众生相。
有长相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亲生的父女找上门来，硬说女儿是阿狸；也有年方十五的少年，声称自己是被遗弃在迪布雷德领地的。
‘啧啧，觊觎他人之位的贪婪之徒还真不少。’
蕾妮却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甚至想为这些可爱的野心家们摇旗呐喊：
‘没错，干得漂亮！再大声点！’
因为谣言四起后，闻讯赶来的奥古斯提诺脸色愈发难看。
“您瞧这眼睛！和您家的小少爷简直一模一样！”
“一个身着女仆制服的女人浑身是血地找到我现在的父母，把孩子托付给了他们。这是女仆当时一起留下的硬币，是迪布雷德发行的货币吧？”
“这孩子的生日和您家的小女儿是同一天。我把独自在迪布雷德领地的山上哭泣的孩子带到了孤儿院。还有证人呢，卡利普索，埃里克！快把那天的事情详细地说出来。”
与奥古斯提诺不同，这些人还拿出了证据。
‘这样下去，艾米琳不会被赶出去吧？’
堂堂的圣教廷21位大祭司，竟然带回来一个假孩子，这下可要闹翻天了，怕了吧？
如果迪布雷德向圣教廷正式抗议，你的枢机主教之位恐怕也保不住了。是吧？
蕾妮心中暗笑，走到了手足无措的奥古斯提诺身边，故意睁大了眼睛，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大祭司大人，大祭司大人。”
“……是，小姐。”
“总是有阿狸找上门来，好奇怪啊。”
“……”
“阿狸不是艾米琳吗？您可是圣教廷21位大祭司的奥古斯提诺大人啊，是您把她带来的呀？”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些冒牌货，说道：
“当然了。”
“但如果不是呢？”
“……您说什么？”
“如果，我是说万一，艾米琳不是阿狸，那家人们该多伤心啊。伤心欲绝的父亲大人向教廷正式抗议……甚至拔剑相向……”
“……拔，拔剑？”
“人们不是常说迪布雷德公爵一家是飞蛾扑火，不顾前后吗？当然，我认为这是误解……但万一呢，我是说万一。您知道吗？罗内斯半岛的那场战斗，也是因为有人嘲讽迪布雷德而引起的，最终导致三千名士兵被活活烧死啊！”
人一旦慌了神，就容易往最坏处想。
奥古斯提诺的脑海中，一定浮现出迪布雷德公爵一手持剑，一手举着火把，杀进教廷的画面。
脸色由黄转青的奥古斯提诺，强行挤出一句话：
“您，您多虑了。神的仆人怎会说谎？艾米琳千真万确。”
‘很好，就是现在！’
蕾妮点亮了口袋里的通讯石，收到信号的扎卡里大声喊道：
“是的，小姐，您多虑了！”
因为模拟战而名声大噪的扎卡里突然大吼一声，那些带着假阿狸来的贪婪者们纷纷侧目。
蕾妮拍了拍手掌。
“听说神官会因为神的恩宠而拥有神奇的能力？比如预见未来，或者洞察真相。对吧？”
“啊？啊，是……没错。”
“大祭司大人也是受到了神的启示才带回了艾米琳！我说的对吧？！”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被欲望冲昏头脑的贪婪者们，用不满的眼神瞪着奥古斯提诺。
因为，是蕾妮散布了‘迪布雷德秘密隐藏的小女儿回来了，是神官带来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既然是神官带来的，那应该没错！’这样的谣言。
对那些贪婪者来说，仅仅因为是神官带来的、没有任何证据就被认定为阿狸的艾米琳，就是他们的公敌。
而满口谎言的奥古斯提诺，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显得格外慌张。做贼心虚嘛。
蕾妮使出了最后一招。
‘那么，最终……’
“我以奈瑞德神的名义起誓！艾米琳确实是迪布雷德的小女儿！”
‘只能孤注一掷了！’
蕾妮在心中欢呼。
对，对，就这样把事情闹大，闹到教廷无法收拾的地步。
*
回到教廷的奥古斯提诺，脸上写满了疲惫。
与上午不同，教廷里人心惶惶。一群神官围了上来，他们都是支持他担任枢机主教的神官。
“您带回来的孩子，真的是迪布雷德的女儿吗？”
“您竟然以神的名义起誓，这话说得太草率了。万一不是，您可知道后果？”
“因为找到了小女儿，迪布雷德才捐赠了那笔巨款，如果不是……”
奥古斯提诺瞪大了眼睛，环视着神官们。
“捐赠？”
“您不知道吗？迪布雷德公爵捐赠了五千万金币，并推举您为丰收祭的祭司长。这应该是为了表达感谢吧。”
奥古斯提诺惊得张大了嘴巴。
“五千万金币？”
仅仅为了表达感谢就捐赠如此巨款，简直难以置信。
众所周知，迪布雷德和教廷的关系，比寒冬的北风还要冷冽。
他们认为公爵夫人的死亡与教廷有关，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就算自己找到了他的女儿，这仇恨也不是轻易就能化解的。
“国王陛下非常高兴，并向教皇厅传达了推举您为丰收祭祭司长的意思。当然，如果您成为祭司长，枢机主教之位也非您莫属，但我们实在放心不下……”
‘连王室和教皇厅都牵扯进来了？’
事到如今，真的难以回头了。
如果艾米琳不是阿狸的事情败露，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了。
奈瑞德教的威信将荡然无存，整个国家都将天翻地覆。
奥古斯提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
奥古斯提诺偷偷地把艾米琳叫到了一个阴暗的巷子里。
“宅邸里怎么说？怀疑你了吗？要验证那些找上门来的孩子的魔力吗？”
“我不太清楚……”
“该死的东西！”
他怒吼一声，艾米琳吓得往后一缩，但他还是怒气冲冲地把孩子拉了过来。
“靠着施舍的食物苟延残喘的东西，竟然能在仅次于王宫的豪华宅邸里生活，你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吗？都喂到嘴边了，还不知道自己嚼！”
奥古斯提诺的眼中闪烁着欲望和愤怒的光芒。
艾米琳一脸委屈地说：
“我，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妈妈不是女仆，我也不是迪布雷德家的千金。”
“艾米琳。”
“但，但是，我不能说谎啊。大祭司大人您是坏人！大坏蛋！”
艾米琳哭着摇头。
“你这个蠢丫头，命运之子本来就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只要你这个有可能真的是他亲生女儿的孩子乖乖听话，迪布雷德就会落入你和我的手中！”
“……”
“想回到那个施舍窟吗？回去的话，你会过得比以前更惨，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我要告诉教皇陛下。”
“告发？这次的事情，王室、教皇厅、圣教廷都牵扯其中。国王收了迪布雷德公爵的钱，还任命我为祭司长。你觉得王室和教廷会为了一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而自毁名誉吗？他们会想尽办法堵住你的嘴，哪怕是烧烂你的舌头。”
“教廷不是为了百姓而存在的吗……”
“为了维护奈瑞德教，区区百姓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就在这时。
一直哭哭啼啼的艾米琳，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摩挲着，皱起了眉头。
“好了吗？”
“嗯。”
奥古斯提诺吓了一跳，看向从巷子拐角走过来的孩子。
‘这声音，分明是……！’
脱下兜帽的蕾妮，从艾米琳手中接过一样东西，看向奥古斯提诺。
奥古斯提诺咬牙切齿地说：
“你，你竟然给我设陷阱！”
蕾妮耸了耸肩，奥古斯提诺用充血的眼睛瞪着两个孩子。
“艾米琳，你这个蠢丫头！你知道你现在站在谁那边吗？！乖乖地帮我，你就能成为迪布雷德家的千金……”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当迪布雷德家的千金了？我只是想找到我的父亲！”
“迪布雷德公爵，岂是那种亲生父亲能比的？”
艾米琳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蕾妮把手搭在艾米琳的肩膀上，说道：
“大叔，别以为这孩子是乞丐就什么都不懂。”
“什么？”
“她比你这种蠢货聪明多了。她早就明白，贪多嚼不烂，不是噎着喉咙，就是撑破肚皮。”
这些道理，都是艾米琳教给蕾妮的。
艾米琳哼了一声，抱起双臂。
“你要是稍微聪明点，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要不要当迪布雷德家的千金，可你这么蠢，我怎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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