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结局
池墨荷要去日本留学了。
临走之前她没有告诉紫罗兰那两位姐妹，也没有向公司宣布自己的出行计划。
因为一旦告别就意味着这段旅行要有个期限，不如不给任何人希望，包括她自己。
白思雯和谢道云这几日约她来涮火锅，她也只是浅浅推辞
“最近要闭关，找找灵感”
“哎呦，你们两个好好闹腾吧，乖~”
其实她也怕一旦面对面就说不出来再见。
临走之前某天天气晴好，房间里的杂物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大部分行李已经邮寄过去，闲来无事她特意独自开车回锦丰县看看。
之前她是多么渴望从锦丰县出来，坐上魏台铭的那台车，她以为那是她镶了金玉的凤辇，直通灵霄宝殿……
要说后悔吗，只怕再回到从前，十几岁的自己还是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们总是长大后才能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不然谁能写下那句：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吱——！”
汽车停在老家二层小破楼面前，“老池美食”四字招牌风雨里早已褪色，破烂叉叉的飘在那里，隔壁买卤味的阿姨掀开了卷帘门，看着亭亭玉立的女人有些迟疑
“白……白思雯？”
已经白发苍苍的她以为是当初那个每年来跳舞的团长又回来了！
当时的魏县长可爱给大家组织文艺演出了，大城市回来的就是不一样，不像现在这位就知道抓摆地摊！
池墨荷笑着轻轻摇摇头
“墨……”
“池……墨……”
老阿姨有些不敢认，毕竟都说老池这一家子早都出国了，女儿先是成了大明星又偷税漏税嫁到了台湾，那会儿好多记者来过这条街想打听她的丑闻呢，街坊邻居都拿了一笔钱躲到别处去落个清净。
这街又因为政府改造荒废了几年，之前的那些街坊最近才陆陆续续又搬回来，只是做生意的不多了，大多是回到这老宅子安度晚年。
“是我，池墨荷……”
“阿姨好久不见”
女人轻轻笑了笑，落落大方。
老阿姨瞪大了眼睛，连忙回去喊自己的老伴！
“老东西，你看看谁回来了！大明星哎！老池那闺女！”
“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当年送录取通知书的大叔探出一颗锃亮的脑袋，惹得池墨荷噗嗤一笑
“池墨荷！”
邮政大叔还记得她的名字，女人轻轻点头，又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房子，那大叔知道墨荷的心思，从裤腰上卸下来一串钥匙
“当初你掏钱把这个房子买下来托管给中介，这中介也早都不干了，又托我保管你家钥匙，说是人不一定回来，但房子得有人照料，放心啊，叔替你看着门呐”
三言两语，池墨荷心头一热。
“划拉——！”
大叔掀开了卷帘门，看着墨荷亲切的说：
“妮儿，进去看看吧，人长大了嘛，都是想回家看看的”
女人轻轻点头，一步步走进来。
许是当时池中天他们走的着急，屋子内的桌子椅子还摆在那里，甚至前台结账的计算器都还在老位置。
池墨荷伸出手按在上面，一声清脆的
“回零——！”
“回零——！”
女人摇摇头带着一丝苦笑，多像一句欢迎光临。
欢迎你回家，墨荷。
沿着楼梯往上走，一间邻着马路边的小房间是她的卧室，那里和她最后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池中天他们应该是知道自己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也懒得费功夫收拾吧。
阴阳差错，它被允许等在原地，保留着十九岁池墨荷的气息。
女人的高跟鞋重心不稳，一低头才发现是不小心踩在那部掉在地上挂着卡通玩具链的二手手机。
那是她的第一部手机，崔芳淘汰后85块卖给她的，女人蹲下来轻轻捡起，那一刻往事如风！
“池墨荷暑假三个月准备干嘛！”
女人翻开手机盖，一瞬间崔芳的声音近在耳前，她闭上眼睛倒数时间，应该再过十五秒魏台铭的短信就要进来了——
“明天早上九点半，丰河公园”
放下手机，池墨荷拉开破旧的粉色窗帘，推开窗户让风灌进来，风吹书页，哗哗作响，宛若倒流的时光……
低下头可以看到旧旧书桌上面压着的那层玻璃保存着她最后一次从省城回来时带回来的照片：
欧阳慧慈、柳心月、崔芳和自己在宿舍穿着睡衣搞怪的自拍。
军训汇演时白思雯、魏台铭、崔芳魏浩然、和自己的那张合影，她突然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拍摄者：康镜如。
还有开学第一天，自己站在七高门口挥着手，身后的百年大树参天……
眼泪打在桌面上，照片上面的脸模糊不清，女人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着照片上的每一张脸……
人类发明了时光境迁这个词真是温柔啊，它把所有的心酸遗憾糅杂成简单的四字，好让你日后还能轻装上阵，别被往事困住拳脚。
清风好似温柔手，轻轻抚摸着女人的发丝
[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
这件破旧的闺房，是时光机的船舱。
那风好似着急女人的眼泪越来越急，竟越来越狂，像是不会安慰人又实在心疼女人的故友，它终于吹翻书桌上的英文课本，咣的一声落地！
引的女人蓦然抬头！
哦，原来它想让她看到那个被压在下面的粉色笔记本。
那个在无间船上生死徘徊间的做的一场梦，原来那把钥匙竟然还在这间小小的卧室，女人轻轻掀开第一页，那句话再次出现——
“我是锦丰县城的一匹孤狼……”
女人噗嗤一笑，想拿给身边人看看自己曾经的幼稚可笑，可又突然醒悟这里哪还有别人，只有自己，物是人非事事休已啊，墨荷！
心中一时苍凉又忍不住急急落泪，可这风再也不着急，好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悄悄吹去女人落在前额的碎发…
自古花无久艳，从来月不常圆
任君堆金积玉，难买长生不死
飞禽可有千年鹤，世上希逢百岁人
生碌碌，死忙忙！
要闲何时闲，欲长哪得长！
浮云烟锁雨，无事叹炎凉！
说什么功名富贵，夸什么锦绣文章?
须信到头终是幻，的然限尽梦黄粱?
三皇五帝归何处，历代公卿在哪方
? 但看青史上，谁能免无常？！
（摘自道家阴韵《奠灵》）
四下无人，唯风潇潇。
倩影枯坐室内，四周破败不堪全是回忆，而她华衣锦裳满目苍凉。
“咚咚咚——”
邮政大叔在门口立了很久了，终究是不忍，还是打断了落泪的墨荷，敲响了门，颤颤巍巍的从兜里拿出来一张纸。
“墨荷，这是当年一封你的挂号信的单子，上面叮嘱是必须是你本人签收，如果本人不在将被划为拒收，返回原地”
女人擦擦泪慌忙起身接过单子——
“收件人：池墨荷，信件内容：x中毕业证，送信人：裴青寂”
裴青寂是省城大名鼎鼎x高校长的名字！
墨荷惊讶的抬起头！
邮政大叔害羞的搓着手
“我偷偷看了一眼内容，想着对你来说也许不算重要，现在学历都高了，只是这也算是个成长回忆不是，我家孩子的小学毕业证都保留着呢，嘿嘿”
女人也跟着扯起来嘴角，是啊，即使她半路退出，但也只是去了另外一个赛道，在老校长心里，在母校心里，她仍旧是学校的学生，她和大家一样交出了最后的答卷才离席。
这是一封召唤的家书！
她要回到学校！
再去看看那里！
池墨荷向大叔一家匆匆告别，开着车飞奔回省城。
天空突然下了雨。
银色车灯劈开雨幕，山影退如潮，雨珠碎作星。
墨荷，你的一生常伴着雨啊！
多少次！
母校斑驳的砖墙总在午夜入梦——她曾以为那被时光碾碎的校徽早该锈蚀成痂，那里长满了杂草已无人替她证明她在那里存在过的证据。
可那一页泛黄的纸告诉她不必再踟蹰。
原来岁月从不曾割断脐带！
她以为她是校长眼里主动退出的不良学生，没有资格再回到那里，可母校却像从不嫌孩子顽皮的慈母，站在原地还在苦苦盼望着长大成人的学子回头看看这里！那是千金不换的大好青春啊！
学校看大门的门卫大哥已经变成大叔，池墨荷心里带着焦急
“求您了，放我进学校看看吧”
“不好意思，家长。我们这里不允许外人随意探视，这里是学校，您应该明白”
门卫大叔铁面无私，恪守职责。
“我是这里的学生……曾经……是……”
池墨荷声音有点小……
“不好意思，同学。学校在上课期间不允许探视，请你周末预约再来，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可我……”
门卫大叔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老校长曾经在退休前特意来找过他交待过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学生回来探访，将无条件放她进来。
老校长神秘莫测的一笑，像是施展魔法的老巫师
“小张，保密哦，这事儿只有咱俩知道”
他一直以为会是什么大人物专门让校长安排的特权。
难道……
难道是眼前这位？
老张有点半信半疑，试探的问了一句
“同学，你的名字是——？”
“池墨荷……”
门卫大叔抬起头收回登记表愣了几秒，接着换了一种语气郑重其事的说道:
“池墨荷，欢迎你回到母校，老校长前几年已经退休旅居海外，他交代过只要是你回来就无条件放你进来参观，嗯……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再回到16班看看，那里有他老人家替你收好的东西”
门卫大叔站的直直的，总算完成了老校长专门给他交代的隐线任务，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念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的宽厚影响了一代代人。
池墨荷再也难以抑制眼泪，哭着奔跑进学校，快一点……
快一点回到十六班！
池墨荷，上课铃快要响了！！
快回去吧！
当女人气喘吁吁的站在教室后门的时候，正在上课的学生好像并不意外，很多年前就知道这间教室走出过很多优秀的学长学姐，特别是老校长偶尔也会在上课的时候从后门悄悄走进来——
当然，他只是坐在那个纯金打造的桌椅上旁听一下老师们的课，然后再悄然离去……
与其说是监督教学质量，不如说是感怀故人。
因为经常见到他从桌子里抽出写纸张若有所思的写点什么，后来某个调皮鬼发现，那竟然是老校长替桌子的主人记录下来的课堂笔记。
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替已经毕业的学姐做这些干什么？
遗憾吗？
还是弥补呢？
池墨荷小心翼翼地站在后门口，上课的老师朝她轻轻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坐坐，便继续教学工作，这间学校似乎每一个人都对她的出现并不好奇，好像已经在时间的流淌里等她很久很久。
女人就这样一点点走回自己的座位，抬起手抚摸着那纯金的桌面，上面的小字落款是——“康镜如赠予”，女人略带迟疑的往下看，又找到一行小字
“墨荷，不是我，是我哥王少博，别被他骗了（一个笑脸表情）”
原来王少博的偶像包袱抖到这里，又被弟弟康镜如无情拆穿，他们都比自己先回来过。
池墨荷摇了摇头开心的笑了，好像听闻前世的荒唐事，那时的他们多年轻！
学生们心无旁骛的朗读着课文，没人在意她的存在，又好像她本身就是她们中间的一员。
池墨荷翻起抽屉里的杂物，它们还保留着原样，丝毫不知情那天主人的不告而别。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烩麻食美食大全、昕薇杂志那会还流行侧扎辫、欧阳慧慈借给她的橡皮、崔芳藏在她这里怕被崔铭发现的57分物理卷子，柳心月的塑料发夹，哦，还有康镜如给他的虹姐的签名照……
墨荷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看着，忽然一页纸掉落在地，墨荷低下头赶忙去捡，手指却在半空中突然悬停——
那是一张出国留学申请表：
“我池墨荷自愿申请去英国留学深造，感谢母校栽培……”
表格左下角老校长苍劲有力的楷书仍未褪色
“批准！祝你前程似锦”
一时鼻酸可又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掩盖
她不再觉得遗憾。
沉寂三秒——
深吸一口气，墨荷捡起那张纸缓缓坐直身体。
微风拂面，桃李春风。
少女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写着什么
下课铃响了！
“墨荷！”
窗外有人在喊她
少女林间小鹿一般惊讶的从课桌间抬起头。
那双眼睛清澈见底
她看着你
也看着我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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