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之渊的雾是墨色的,像被揉碎的夜,落在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冷。浅的魂珠在怀里发烫,珠内的木甲童发出急促的嗡鸣——这是“念失衡”的警报,比在混沌界遇到的染念雾强百倍。
“渊底的气压不对劲。”藏的明暗双线在周身织成网,金线正被墨雾啃出细痕,“明心壁的光只能照到这里,再往下……”他话音未落,脚下的石缝突然渗出黑液,液珠落地即化作小虫,通体漆黑,背上长着倒刺,正是“本源浊虫”。
线儿突然抓住浅的衣角,婴儿的小手指向渊底的漩涡——漩涡中央浮着个模糊的人影,黑袍上的花纹与戏的血魔相似,却更狰狞,周身缠绕的黑液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张痛苦的脸。
“浅,你来找我吧!”
声音像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带着蛊惑的黏腻,漩涡中央的人影缓缓抬头,兜帽下露出张与浅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白全黑,嘴角裂到耳根:“我给你把力量全部打开,随便给你一个记忆碎片——比如,澜最后看你的那一眼,比如,阿芷爹没说完的遗言,比如……”
“闭嘴!”浅的魂珠猛地爆发出金光,将周围的墨雾冲开半尺,“你是谁?”
“我是‘独念’。”黑影笑了,黑液里的人脸开始蠕动,“是所有守护者心里‘舍弃一切只为自己’的念化成的。你不想知道澜临终前的表情吗?她是不是在怨你没早点找到她?”
浅的心脏像被黑液缠住,窒息感顺着血管蔓延——他确实想过,如果当年他再强一点,是不是能把娘从时间缝里拉出来。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独念的声音里疯狂生根,魂珠的金光瞬间黯淡下去。
“浅哥!”血璃的血线突然缠上他的手腕,线尾的阿姐虚影挥出红光,“别听他的!娘说过,‘念’不是枷锁,是路标!”
血线的灼热让浅打了个寒颤,黑液构成的幻象在眼前碎了片——他看见澜的记忆碎片:时间缝里,娘把婴儿浅塞进安全结界,转身引开时蚀鱼,最后回头的那一眼,没有怨,只有笑,像在说“去吧,好好长大”。
“第一关就动摇了?”独念的声音带着嘲弄,黑液突然化作无数根针,刺向线儿,“那就用这孩子换记忆碎片,怎么样?他本就是意外,没了他,你能跑得更快,能早点找到澜的全尸……”
“你找死!”浅的魂珠突然裂开,里面飞出道金线,正是澜当年织的“护子线”,线尾缠着片荧光鱼鳞——那是浅出生时,澜在星雾海捞的,说要给孩子做平安符。金线与血璃的血线、藏的明暗双线缠在一起,织出面光盾,将黑液针挡在外面。
线儿在浅怀里咯咯笑起来,婴儿的笑声线像道暖流,淌过浅的手臂,魂珠的裂缝里竟长出朵念芷花,花瓣上的平衡纹正慢慢修复裂痕。
“共生念……”独念的黑眼缩了缩,“看来混沌界没白去。不过,念之渊比混沌界深多了,你们的平衡纹,撑不了多久。”他挥了挥手,墨雾里浮出座桥,桥栏由无数根扭曲的线组成,每根线上都挂着个铃铛,铃铛里是守护者的脸——有血璃阿姐的,有池师父的,有石砚儿子的,还有……浅从未见过的,阿芷爹年轻时候的样子。
“过了这座‘取舍桥’,才算真正进了念之渊。”独念的身影没入漩涡,“每根线都是道坎,想过去,就得剪断它——或者,被它缠上,变成新的桥栏。”
藏用暗线戳了戳桥栏,线立刻缠上暗线,发出刺耳的铃响,暗线上竟浮现出藏年轻时的记忆:当年他为了守住终环,眼睁睁看着师弟被时蚀鱼拖走,铃铛里的师弟正对着他喊“哥,救我”。
“这是‘念缚’,”藏猛地抽回暗线,线已被腐蚀出个缺口,“会把最痛的记忆变成枷锁。”
血璃的血线碰到桥栏,铃铛里的阿姐突然流出血泪:“璃儿,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为什么先跑了?”血璃的脸色瞬间惨白,血线像被烫到般缩回。
浅深吸口气,抱着线儿走上前,手刚碰到桥栏,铃铛里就传出澜的声音,温柔得像羽毛:“小浅,娘好冷,你把线儿给我,我就不冷了……”
线儿突然伸出小手,拍了拍铃铛,婴儿的笑声线缠上澜的虚影,虚影愣了愣,竟露出和记忆里一样的笑容:“娘不冷了,娘知道你在守着小浅。”铃铛“咔哒”碎了,化作道金光,融进浅的魂珠里。
“原来……”浅看着魂珠里更亮的念芷花,“不是剪断,是看懂。”
藏和血璃对视一眼,跟着走上桥。藏碰到师弟的铃铛时,不再抽回暗线,而是用明线轻轻包裹住暗线,明线上的平衡纹亮起,师弟的虚影笑了:“哥,我就知道你没忘。”铃铛碎了,暗线的缺口处生出新芽。
血璃的阿姐铃铛响时,血璃的血线与阿姐虚影的红线缠在一起,阿姐虚影擦了擦泪:“傻丫头,我从没怪过你。”铃铛化作红光,血璃的血芽上多了片新叶。
石砚和池也跟了上来。石砚摸着儿子的铃铛,把韧柳线绕在铃铛上,新芽顺着线爬上去,儿子的虚影摘了片柳叶,吹了声口哨,正是石砚教他的调子;池的齿轮碰到师父的铃铛,齿轮纹与铃铛线嵌在一起,师父的虚影拍了拍他的肩:“当年是我糊涂,你做得对。”
队员们一个个走过取舍桥,桥栏的线越来越少,墨雾也淡了些。浅回头望了眼,发现每碎一个铃铛,桥栏就生出朵念芷花,花瓣上的平衡纹连在一起,像条引路的花藤。
线儿在浅怀里指着桥的尽头,那里的墨雾正在散开,露出片黑色的花海,花海中央立着块石碑,碑上刻着行字:“渊底无取舍,念起即共生。”
“看来独念没说全,”浅的魂珠轻轻跳动,“取舍桥不是让我们选,是让我们懂——那些痛的记忆,本就是我们的一部分,躲不开,剪不断,只能带着走。”
藏的明暗双线缠上浅的魂珠,金线与红线交织成个结:“那就带着走,看看渊底到底藏着什么。”
墨雾彻底散去时,花海突然晃动起来,黑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像场温柔的雨。浅怀里的线儿突然指着花海深处,那里站着个穿白褂的老人,正弯腰给花浇水,侧脸的轮廓,和阿芷爹的画像一模一样。老人转过身,手里的水壶还滴着水,看到浅时,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小浅都长这么大了。”
浅怀里的线儿突然挣扎着要下来,跌跌撞撞跑到老人面前,伸出小手摸老人的衣角。老人笑着蹲下身,任由线儿的笑声线缠上他的袖口,袖口的白褂上,竟也有朵念芷花,花瓣上的平衡纹与线儿的如出一辙。
“阿芷爹?”藏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您不是……”
“算是,也不算。”老人用袖子擦了擦线儿的口水,“我是阿芷爹留在念之渊的‘本念’,守着渊底的‘共生池’。”他指了指花海中央的水池,池水里浮着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是段记忆,有守护者的,有普通人的,还有……浊念虫被净化后留下的微光。
“独念说的记忆碎片,就在这池里。”老人往池里撒了把念芷花粉,水面立刻映出浅最想看的画面:澜被困时间缝的最后时刻,正用自己的血织线,线的尽头缠着个小小的平安符,符上绣着“浅”字。“但他没说,碎片不是用来换的,是用来懂的。”
池突然指着水池里的个光点:“那是……机械坊的图纸!我师父当年没画完的!”光点飘到池面前,化作张羊皮纸,上面的齿轮纹与螺甲童的核心完美契合。
血璃也看到了阿姐的光点:是阿姐教她绣第一朵玫瑰时的样子,阿姐说“玫瑰有刺,是为了保护花瓣,就像我们守村,不是为了伤人,是为了护着笑”。
“共生池里的,是‘未完成的念’。”老人舀起池水,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化作无数根线,“独念把这些念扭曲成‘取舍’,但其实,未完成的,都可以接着织。”
话音刚落,独念的声音从花海深处传来,带着暴怒:“老东西,又来多管闲事!”墨雾再次涌来,这次的雾里裹着无数本源浊虫,虫身上的倒刺闪着绿光,碰到念芷花,花瓣立刻枯萎。
“它们怕平衡纹的光。”浅将魂珠举过头顶,念芷花的光芒扩散开来,浊虫碰到光就化作黑烟,“但数量太多了!”
老人突然将水壶往地上一摔,壶里的水渗进土里,黑色的花海突然疯长,花茎上的平衡纹发出金光,将墨雾顶开片天空:“渊底的花,本就是用守护者的念种的。独念以为能污染它们,却忘了,念越痛,根扎得越深。”
藏的明暗双线与花海的金线缠在一起,织出张巨网,网住大片浊虫;血璃的血线顺着花茎爬向独念,阿姐的虚影在血线上奔跑,每跑一步就撒下片红光;池让螺甲童钻进花海的根部,齿轮转动时,被污染的花根竟开始净化,长出新须。
浅抱着线儿站在共生池边,线儿的笑声线像条金绳,一头连着浅的魂珠,一头扎进池里,池里的光点突然全部亮起,化作无数根线,与花海的平衡纹连成一片——有沙梁村的驼毛绳,有望海村的海带线,有永龟堂的念芷花线,还有混沌界明心壁的光纹,甚至……有戏的血魔留下的血色线。
“这是……无界全图的完整版?”藏看着空中交织的线网,眼睛都亮了,“每个村落的线,每个守护者的念,都连在一起了!”
独念的身影在网中央挣扎,黑液被金线缠得越来越紧:“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让所有念都共生!人都是自私的!”
线儿突然从浅怀里跳下来,摇摇晃晃跑到独念面前,伸出小手,把朵念芷花塞进独念的黑袍里。独念愣住了,黑眼里的疯狂渐渐褪去,露出丝迷茫——那是浅刚出生时,澜给他绣的第一朵花,花瓣歪歪扭扭,却藏着最暖的念。
“你看,”浅走到独念身边,魂珠的光落在他脸上,“不是不自私,是自私里,本来就藏着爱啊。”他想起阿芷爹的日记:“守线的人,不是没有怕,是怕里有想护的人;不是没有私,是私里有想守的家。”
独念的黑液开始融化,露出里面的核心——是根断了的线,线尾缠着块碎玉,正是阿芷爹当年送给血戏的拜师礼。“原来……我也可以……”独念的声音越来越轻,化作道白光,融进共生池里。
池里的光点突然炸开,化作场光雨,落在每个人身上。浅的魂珠裂缝彻底修复,念芷花的花瓣上,平衡纹与无界全图的线网完美重合;藏的明暗双线长出了新的分支,能连接更远的防线;血璃的血芽开了朵花,花瓣上是她和阿姐的笑脸;池的螺甲童背上,多了个小小的机械坊模型,里面有他和师父的小人影。
老人站起身,白褂上的念芷花与空中的线网呼应:“这就是‘不灭衡’,不是不偏不倚,是所有的念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痛的、暖的、私的、公的,缠在一起,才最结实。”他的身影渐渐透明,“该交给你们了。”
线儿突然抱住老人的腿,婴儿的笑声线缠上老人的袖口,老人笑着摸了摸线儿的头:“好孩子,记得让你爹把无界全图补完。”
老人消失后,念之渊的花海开始变色,黑色的花瓣褪成白色,然后是粉色、金色、蓝色……像把所有村落的花种都种在了一起。共生池里的水变得清澈,倒映着空中的线网,线网的中心,正是永龟堂的位置,那里的念芷花开得最盛。
浅抱着线儿站在池边,看着队员们在花海里欢呼——血璃和阿姐的虚影在放风筝,风筝线是血线和笑声线缠的;池和师父的虚影在修螺甲童,齿轮转得比以前更顺;石砚坐在花树下,手里的韧柳线缠着片柳叶,柳叶上是儿子的字迹:“爹,我在呢”。
“藏叔,”浅轻声说,“我们回家吧,该补绣无界全图的最后一针了。”
藏笑着点头,明暗双线在空中画了个圈,线网的光顺着圈流回永龟堂的方向。线儿在浅怀里抓着朵念芷花,花瓣上的平衡纹闪了闪,像在说“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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