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等人皆受过镇抚司的鸟气，听李贵说得有趣，不由跟着笑出声来。
扫了眼众人，王林微叹了口气。
眼下锦衣卫并未如后世熟知的那般将镇抚司分为南北两部分互相制衡，而是由镇抚司统揽诏狱、本卫刑名及军匠，在卫中权柄颇重。
这也就是为何掌镇抚司的马顺官职虽仅为指挥佥事，但说话的分量较指挥使徐恭和指挥同知王山亦不逞多让。
镇抚司权势过大而无内部制衡，绝不利于日后推动锦衣卫的变革。
摸了摸揣在怀中的奏疏，王林轻咳了两声，正色道：“事关镇抚司，本千户自有计较。还是说正事吧，今日敲打刑部侍郎包德怀，绝不是本千户意气用事，而是今晚召诸位前来的缘由！”
“啊？”
李贵性子最急，与身旁的毛杰对视了一眼，便急不可耐地道：“二公子，莫非那包德怀廷议时敢对千户出言不逊？若真如此，不用二公子吩咐，咱们哥几个便去寻这狗东西的把柄，以后好生收拾收拾他！”
“哈哈。”王林哈哈大笑着道：“用不着以后，有庞玉给咱们的消息，只待庞玉与门校尉回来，咱们今晚便去收拾这姓包的。”
说到这儿，王林突然想到门达并未如庞玉那般身负要事，却到现在也未曾如约前来，心里有些纳闷，看向毛杰道：“毛兄，为何门校尉还未前来西城？莫非有其他变故？”
毛杰、张显、李贵、王富四人中，李贵性子爽直，与门达更亲近些，忙抢着答道：“二公子，今日下值后，门达在镇抚司中的两位故旧前来东司房寻他，估摸着他晚些才能赶到西城来。”
王林点了点头，眉头却微微皱起。
为防走漏风声，他今晚只打算与麾下一干人潜入包德怀家宅院。
而门达的身手和办案的机警在众人中皆数头一号。缺了门达，就怕今晚不太顺利，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正在王林暗暗思量之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身着一袭黑衣的庞玉匆匆走进来，径直来到屋中跪倒，神情激动地一拱手。
“千户，那姓包的果真被吓破了胆，今日白天包家宅子有许多僧道进进出出，直到天黑后方消停下来。千户，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手吧？”
“好！”王林兴奋得一拍桌面。
今日在午门外拿话激包德怀，就是要让这老小子自乱阵脚。
估摸着姓包的决计想不到，他王林今晚便会不请自来。
王林猛然起身，扫了眼众人，沉声吩咐道：“包侍郎既已乱了方寸，咱们也别闲着。带好吃饭的家伙，穿上夜行衣，由庞兄领路，咱们去给姓包的一个大惊喜！事成之后，本千户自会为诸位弟兄请功！”
张显等人这时方明悟过来。
原来庞玉将探得的消息告诉了王林，王林欲带领他们夜探包宅，将包德怀这三品侍郎拉下马来。
能坐实刑部堂官之罪，此等功劳定然小不了。千户未通知其他人，摆明了是想将功劳留给自家弟兄。
想明白这一切，张显等人皆激动不已，朗声应道：“是！”
准备妥当后，众人鱼贯而出，登上宅门外早已备好的用黑布包裹的两辆马车。
拉车的两匹马皆口衔枚子，马蹄用厚软的棉布包裹。
王林用夜行衣套在御赐飞鱼服外，将全身上下裹了个严实。正欲登上马车之际，却听巷子口外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循着马蹄声望去，只见朦胧的夜色中，一人一马正急速赶来。
瞧着马上骑士的身形，倒与门达有几分相似。
……
两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出了咸宜坊，避开大道，循着偏僻小巷一路往南直奔刑部街。
不多时，马车便来到一处宅院门前。
此时已近三更，两扇朱红大门紧闭着，只有两盏摇曳的灯笼还照亮着门前丈许之地。
门达跟随王林等人悄然跳下马车，借着灯笼的光亮向宅门看去，却是一愣。
瞪大眼睛看了看，门达不由手指宅门上的匾额，向王林问道：“千户，这便是千户与卑职提及功劳？”
瞟了眼匾额上的两个漆金的“包府”二字，王林眨了眨眼，低声笑道：“怎么？刑部左侍郎官居正三品，够不够咱们弟兄各升一级？本千户与毛杰、李贵对办案皆不在行，今晚还得靠门兄加把劲才行。”
“这，这……”门达支吾半晌，突然觉得老天爷真是给他开了个大玩笑。
今晚去往咸宜坊前，他被指挥佥事马顺唤至私宅，吩咐他若发现王林欲对付包德怀时，得尽快传信于镇抚司。
他领命后匆匆赶回咸宜坊，却被王林立时带往包家。
眼下这三更天里，让他还怎么传信于镇抚司？
若今晚夜探包家，王林等人搜出包德怀犯事的证据，这还怎么跟马指挥交代？
瞧着自家千户希冀的目光，门达心里慌乱，不知包德怀有何痛脚被王林抓住，只好拱手应道：“千户所言甚是。不过包德怀与刑部尚书王质皆有清廉之名，咱们贸然前来，是否太过操切了些？”
王林双眉轻挑：“门兄无需担心。姓包的虽自诩清廉，不过有一点被朝臣所诟病，门兄难道不知？”
听王林如此说来，包德怀不禁双目圆睁：“难道事涉包家妻妾？”
“嗯。”王林微微一笑，对门达的猜测不置可否：“若无把握，本千户自不会劳动弟兄们三更天前来包家。”
见王林胸有成竹，门达自知再劝必然会让王林起疑心，只得拱手领命。
不过王林所说他与毛杰、李贵三人不擅探案倒是实情。既然如此，就得见机行事了。
门达打定主意，与王林等人在庞玉的带领下，小心沿包宅的墙角往巷子深处走去。
……
留李贵在宅子外将两辆马车驾至暗处看管，王林等六人挑了处稍矮些的院墙，悄然爬上包家屋顶。
趴在屋顶上，能看到包家后院各房间大多已熄了灯，只东边两间还亮着火光。
探出身子仔细观瞧了一会儿，庞玉往东一指，压着嗓音道：“千户，若没记错的话，那小院就在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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