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是一种极致的状态,它仿佛将时间都凝固了。
原本应该充斥着轰鸣、嘶吼和能量爆鸣的空间,此刻却被死一般的寂静所取代。这种寂静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
西侧入口处,那扇原本坚固无比的金属大门,如今却如同被巨兽撕裂的口器一般,残破不堪。它徒劳地张开着,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过的那场可怕灾难。透过这扇门,可以看到外面依旧是一片暗红死寂的废墟,没有一丝生气。
训练场内,昏黄的灯光洒下,将尘埃映照得清晰可见。这些尘埃在空气中缓缓飘浮,仿佛是被时间遗忘的幽灵,它们的存在让人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孤独和无助。
在这片寂静中,殷老的面容显得格外惊魂未定。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惊吓。然而,在他的眼中,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是一种震撼,一种对刚刚所发生事情的难以置信。
与殷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风。他单膝跪地,身体微微颤抖着,剧烈的喘息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显示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激烈的战斗。
“暂时……解决了……”林风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掏空后又强行塞入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每一寸肌肉、每一缕神经都在哀嚎。灵魂深处,那场三种(或四种)力量的惨烈内战留下的创伤,远比肉体的疲惫更加深刻。
他尝试调动一丝力量,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混乱的泥沼。引魂灯的净化本源如退潮般沉寂,只留下被过度冲刷后残破不堪的灵魂河床;源初契账的真意异常活跃,如同饱餐后的毒蛇,在灵魂角落盘踞,散发着冰冷而满足的波动;张童的巫祝碎片光芒黯淡,仿佛在之前的冲突中耗尽了力量;唯有镇魂钟的秩序框架还在顽强地、缓慢地自我修复,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平衡。
他低头,看向掉落在地的那盏油灯。灯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原本偶尔流转的微弱光华彻底消失,变得如同路边最普通的破铜烂铁,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灵性。为了击退强敌,这盏疑似“引魂灯”残骸的圣物,似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可能……灵性已失?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它救了他,救了“灯塔”,但它的沉寂,也仿佛带走了某种重要的联系。
殷老快步上前,小心地将林风扶起,让他靠墙坐下。老人看着林风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盏彻底黯淡的油灯,眼中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孩子,你……”他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刚才体内爆发出的……不止是‘圣骸’的力量。还有别的……更冰冷,更……危险的东西。”
林风心中一凛,知道无法再完全隐瞒。他喘息着,简单地将自己体内除了净化之力外,还混杂了某种“规则契约”残留的情况告知了殷老,但依旧隐去了账簿和尖塔的具体名号,只说是来自那座“塔”的遗留。
殷老听完,沉默良久,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几分。他摩挲着手中那根已经失去晶体的焦黑木杖,缓缓道:“规则契约的残留……难怪那些东西对你如此执着。它们恐怕不仅是尖塔的爪牙,更是被你这道‘契约烙印’吸引而来的猎犬。”
他看向林风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必须尽快掌握平衡体内力量的方法。否则,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止是这些‘猎犬’了。而且,‘圣骸’沉寂,我们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接下来的几天,“灯塔”避难所在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气氛中,艰难地恢复着秩序。西侧入口被临时用废墟中找到的钢板和混凝土块封死,守卫们日夜巡逻,警惕着可能卷土重来的威胁。幸存者们看向林风的目光更加复杂,敬畏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目睹了那如同神罚般的净化之光,也感受到了那股非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
林风被安置在殷老房间旁一个更安静的小隔间里休养。他的身体恢复得极其缓慢,灵魂的创伤更是难以愈合。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半昏睡状态,偶尔清醒时,便尝试内视,梳理体内那团乱麻般的力量。
这个过程就像是在一片布满了地雷的区域里艰难前行一样。每一次尝试与引魂灯的本源进行沟通,都像是去触碰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带来的是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而且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然而,源初契账的真意却像附骨之疽一样,异常活跃。它总是在林风最为虚弱的时候,试图渗透进他的意识,传递着冰冷的计算和对“价值”的贪婪评估。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涌起,让人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林风竟然隐隐感觉到,源初契账的真意似乎对引魂灯那沉寂的本源产生了一丝……觊觎?这个念头让林风不禁浑身一颤,寒意从脊梁骨上直冒出来。
与此同时,张童的巫祝碎片就像是风中的残烛一般,光芒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它只能在林风意识的最深处,传递出一丝丝微弱的、关于守护和悲悯的暖意,艰难地与契约真意那冰冷的侵蚀相抗衡。
唯一的好消息是,镇魂钟的秩序框架修复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那缕青铜色的流光似乎具备某种强大的自我修复特性,正一点点地弥合着灵魂框架上最致命的裂纹,这让他至少避免了立刻解体的危机。
殷老每天都会来看他,带来一些简陋但有效的草药和食物,并与他交流一些关于力量控制和精神冥想的粗浅法门。老人似乎对林风体内那危险的“契约烙印”极为忌惮,但并未表现出排斥或敌意,反而在竭尽所能地帮助他稳定状态。
“守夜人的传承中,关于如何应对规则层面的侵蚀,记载极少。”一次,殷老在检查完林风的状态后,眉头紧锁地说道,“但古籍中曾隐晦提及,任何强大的‘契约’或‘诅咒’,都并非无懈可击。它们往往存在‘源头’,也存在与之相克的‘对立’力量,或者……可以被更高层次的‘规则’所覆盖或‘替代’。”
源头?对立?覆盖?替代?
林风默默咀嚼着这些词语。源初契账的源头,无疑是那本诡异的账簿,甚至可能是其背后更恐怖的存在。对立的力量……引魂灯的净化之力似乎算是一种,但如今沉寂了。覆盖或替代……又该去哪里寻找能覆盖这“债主之契”的更高层次规则?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迷雾里。
这天深夜,林风从一阵心悸中惊醒。
并非外敌入侵的警报,而是灵魂深处,那股源初契账的真意,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躁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饱餐后的满足,而是带着一种急切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具“价值”目标的贪婪与锁定!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几乎感知不到的、属于张童巫祝碎片的暗红光芒,也像是被某种同源的气息所引动,微微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悲伤与警惕的波动。
有东西靠近!不是之前的规则暗影,而是别的什么!而且,似乎与张童的血脉有关?
林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凝神感知。他的感知范围因为灵魂创伤而大幅缩小,但依旧能模糊地感觉到,在避难所东南方向的远处,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某种特殊“标记”的能量波动,正在缓缓移动。
那标记给他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这种感觉既不是来自于源初契账,也不是引魂灯,反而更像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晦涩难懂的巫祝印记。不仅如此,他还在这印记中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那是虚寂教团特有的“抹除”气息,让人感到十分厌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与张童血脉相关,同时又牵扯到虚寂教团的东西呢?林风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正当他惊疑不定的时候,隔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身影闪身而入,正是殷老。只见殷老的脸色异常凝重,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棘手的事情。
“你也感觉到了?”殷老的声音压得很低,透露出一种紧张的气氛。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地看向东南方向,似乎在那里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林风点了点头,回应道:“那是什么?感觉很古怪,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标记。”
“巡逻队在东南方向大约五里外的一处废墟,发现了一个……幸存的聚集地。”殷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规模很小,似乎依靠某种……古老的结界在勉强支撑。但他们的能量波动……很异常,与我们之前接触过的任何幸存者都不同。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林风,眼神复杂:“根据侦察人员远远观察到的片段影像,那些幸存者中,似乎有人在使用一种……暗红色的、类似于火焰,却又带着森森鬼气的力量。那种力量的气息……与你之前偶尔流露出的某一丝特质,有几分相似。”
暗红色的、类似火焰又带鬼气的力量?张童的焚心之火?!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这个世界,还存在其他拥有巫祝血脉的人?或者,是张童家族流落在此的其他分支?可虚寂教团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源初契账的真意在他灵魂中兴奋地鼓噪着,传递出对那股“暗红色力量”以及其中可能蕴含的“古老因果”的强烈渴望。它似乎将那视作了极具“价值”的猎物!
“我们必须去看看。”林风抬起头,看向殷老,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无论那是机遇还是陷阱,他都无法置之不理。那可能与张童有关的线索,以及源初契账的异常反应,都驱使着他必须前往。
殷老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又感受了一下东南方向那隐晦而古怪的波动,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点头。
“好。但你的身体……而且,那个聚集地的情况不明,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一个小时后,一支由殷老、林风以及三名经验最丰富的守夜人组成的精干小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灯塔”避难所,融入了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废墟之中。
林风换上了一身守夜人常见的拼接皮甲,外面罩着破旧的斗篷,遮掩住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特殊的气息。那盏彻底沉寂的油灯被他小心地贴身收藏。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镇魂钟框架的初步稳定,让他至少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他们沿着侦察人员标记出的安全路径,在断壁残垣间快速穿行。暗红色的天幕下,废墟如同巨兽的尸骸,投下狰狞的阴影。风中夹杂着远处影蛭的嘶鸣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类似哭泣的诡异声音。
越靠近东南方向,林风灵魂深处那源初契账的躁动就越发明显,甚至隐隐传来一种类似“指引”的微弱感应。而张童的巫祝碎片,也持续传递着那种悲伤与警惕交织的复杂波动。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倒塌的摩天楼形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相对完整的城市广场废墟。广场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用白骨、扭曲的金属和某种暗沉晶体搭建而成的、大约三层楼高的诡异图腾柱!图腾柱顶端,漂浮着一团不断蠕动、散发着暗淡红光的血肉状物体,丝丝缕缕暗红色的、带着森森鬼气的能量如同触须般从血肉中蔓延出来,与广场周围一道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的暗红色能量屏障连接在一起,将一小片区域笼罩在内。
屏障之内,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简陋的窝棚和活动的人影。而屏障之外,则游荡着几只形态与之前规则暗影略有不同、但同样散发着虚寂教团“抹除”气息的扭曲生物,它们不断撞击着屏障,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在林风的目光落在那图腾柱顶端的血肉物体,以及屏障内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深处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了一般。
那是源初契账的真意,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猛然爆发,释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贪婪与锁定!这股力量如同汹涌的波涛一般,瞬间席卷了林风的整个灵魂世界,让他根本无法抵挡。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林风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然而,就在他即将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时,他突然感觉到眉心处有一股异样的波动。
他定睛一看,只见一道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暗金色契约印记虚影,正从他的眉心处一闪而逝!这道虚影虽然转瞬即逝,但林风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和神秘气息。
与此同时,广场中央那图腾柱顶端的血肉物体,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它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惊扰。在它的表面,一个与林风眉心刚刚闪现的印记极其相似、却更加复杂古老的暗金色符文,如同闪电一般一闪而逝!
这道符文的出现,让整个广场都为之一震。一股冰冷、古老、充满了不祥与契约束缚感的宏大意志,如同沉眠的巨兽,被悄然惊动了一丝。这股意志虽然只是稍稍苏醒了一下,但却已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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