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重新转回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的亚伯利斯，林陌光暗自松了口气，尽力让行走带起的风吹散耳尖的燥热。
顺便转移了下注意力——看来，裴渡说的话也没那么要紧，亚伯利斯这不一点也没着急么。
事实上，就在十分钟前……
“第一小队，第二小队，从东、西两个方向缓速推进，注意穿戴好防护服。”
“滋——！” 一道通讯频率被强势切入。
“停止行动。”
指挥车的门被并不温柔地叩响。这声音绝非请求，而是宣告。不是指节轻叩，更像是某种坚硬而不耐烦的物体——比如枪柄——重重砸在门板上的闷响。咚！咚！咚！节奏生硬，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它在说：开门，立刻。
加莱德使了个眼色，门被打开。
一道身披银霜的身影迈入，银色的贴身军装，高大的身形几乎遮蔽了门外的光线。
皮相极佳，骨相立挺，与亚伯利斯有几分相似，却没有亚伯利斯那种皮肉很薄带来的清冽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漫不经心、仿佛血条与蓝条都深不见底的厚重感，通身是毫不掩饰的锋芒。
军装之下，是勃发的、毫不遮掩的力量感与蓬勃生机。高大得仿佛能独自遮蔽天光。
“麻烦诸位回避一下，你们的指挥官，有点见不得虫的事情要和我谈谈。”
指挥车内的军雌们面面相觑。
加莱德皱眉，声音冷了下来：“塞缪尔。谁准你进来的？”
然而，车上最终还是暂时只剩下了两虫。
“早说是你啊，我就不必这么着急赶来了。” 塞缪尔率先开口，语气随意。
加莱德声音沉稳：“这里的危险等级高于你的处理权限。”
“但这里是我负责的区域。若是二叔亲自前来，我自当让位。但仅仅远派一位上将到这里——” 塞缪尔的声音毫不客气，他漫不经心地偏过头。
加莱德声音沉下：“塞缪尔——”
塞缪尔打断他：“在呢，喊魂呢？二叔也真是，动用我的兵，在我的地盘，却偏偏舍近求远。加密报告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加莱德浑身肌肉紧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谁告诉你这里的？”
塞缪尔笑了，带着讥诮：“谁告诉我？你提到的防护服材料，是我下令打捞提供的；你疏散此地群众，动用的是我管辖的行政力量。”
“你这是在阻挠军务执行！你知道后果吗？”
“当然知道，”塞缪尔收敛笑意，眼神锐利，“我在阻止他们送死。”
“塞缪尔！”
“在呢在呢。别喊那么大声。在下年方二八，还没到虫老昏聩的地步。不需要谁来耳提面命，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次的威胁等级很高，没虫会纵容你胡来。”
塞缪尔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轻笑，那笑声里明晃晃写着“不介意打一架”。
“我若不阻止，你是不是非要逼到鱼死网破？真以为那点防护能防住什么？”
加莱德死死盯着塞缪尔。
半晌，他才平静地问：“你最开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
“你——”加莱德深吸一口气，“那句‘早知道是我’……”
塞缪尔接上，语调轻飘：“我就不那么着急赶来了。”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手指绕着指挥麦的线缆，发出“哔”的一声杂音。
“我哥不乐意见的虫，我当然要提前来踩点，免得脏了他的眼。”
“档案申请和审批封锁得如此严密，我还以为是联邦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终于肯屈尊俯就，来看看故地故虫呢。”
加莱德脊背一僵。
“不过，既然是你，” 塞缪尔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疏离，“我就不赶你走了。”
加莱德深深闭上眼。
“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我，换作别的虫，必定让你脱层皮。”
塞缪尔闻言反而笑了，带着桀骜：“我有何惧？我问心无愧。就算一换一，也不能让我哥被某些东西污了眼。”
“一口一个‘哥’，你怎么就不想着缓和——”
“缓和个屁！你还有脸提——”
指挥车的门被拉开的声音，让两只对峙的军雌瞬间噤声。
亚伯利斯淡淡抬眼，目光扫过眼前剑拔弩张的二虫。
他的视线在加莱德身上停顿了一秒，才转向塞缪尔。
塞缪尔立刻站起身：“哥。”
两只银发的军雌在争吵，被另一只银发的虫撞个正着——
没办法，指挥车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
在门开之前，林陌光绝没想到，能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亚伯家那极具冲突性的优良基因。
高大挺拔的身形，充满力量感的骨骼与肌肉分布，完美为战斗而生的骨架，优越的身体比例与无可挑剔的容貌。
据说，虫族物竞天择流传下的基因各有优劣，而亚伯家的基因血脉中，天生流淌着的是极致的“守护”。
克制、理智、奉献，刻进了他们的血脉深处。骨骼、肌肉、翅翼，乃至容貌，都仿佛依此而生，是天生的近卫与战斗种族。
这种战斗种，与林家的基因延续截然不同。林家是稳定，持之以恒的稳定，能在太空多重辐射环境下长期保持无恙，亦不产生变异。
基因稳定性强得可怕。正因如此，他们更适合远攻，适应多重未知严苛环境下的作战需求。
这也解释了，为何林陌光这个跨越千年的、经历过基因融合的虫，依旧顽固地保持着黑发紫眸的典型特征。科学的基因检测，依旧能清晰地将他与林家血脉紧密相连，给了他一个毋庸置疑的身份。
林陌光手指轻扶着门框，目光认真地打量着车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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