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巨型肋骨仿佛延伸到了世界的尽头，最终在一片更加深邃、连灰雾都仿佛凝固的黑暗前戛然而止。
凌婳所化的那团怨戾鬼云，没有丝毫停顿，如同飞蛾扑火般，一头扎进了那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我紧随其后，在那片黑暗边缘骤然落地。脚下并非松软的骸骨尘埃，而是一种冰冷、坚硬、仿佛打磨过的奇异石质，散发着亘古的苍凉气息。浓郁的深渊秽气在这里似乎被某种更古老、更霸道的力量排斥开，形成了一片相对“干净”但也更加死寂的区域。
几乎在我落地的瞬间，前方那片粘稠的黑暗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凌婳的身影从中踉跄着显现出来。
浓郁的鬼雾在她周身剧烈翻滚、溃散，仿佛被那黑暗强行剥去了一层外衣，露出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本体。她急促地喘息着，幽绿的魂火在眼中剧烈跳动，显然强行穿越那片入口屏障对她的消耗极大，鬼体都显得有些虚幻不稳。
她猛地回头，正好对上我的目光。那双燃烧着执念与疯狂的幽绿瞳孔中，瞬间爆发出浓烈到极致的愤恨与不甘，仿佛我是她一切苦难的根源。
“陈大局长！”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依旧带着淬毒的冰冷，“不劳您操心！我自己能行！用不着您假惺惺地跟在后面当保姆！”
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带着一种被看穿窘迫的恼羞成怒。
我面色平静，目光扫过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和周身不稳的鬼气波动，声音淡然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顺路而已。”
“你！”凌婳被我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噎得一滞，胸脯剧烈起伏，周身的鬼雾又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下，显然气得不轻。她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最终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哼！你爱跟着就跟着吧！死了别怪我！”
说完，她猛地扭过头，仿佛多看我一眼都会污了她的眼睛。她强提鬼力，努力稳住身形，周身再次凝聚起一层相对稀薄的鬼雾，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头也不回地再次冲向那片入口的黑暗！
这一次，她的身影融入得更加艰难，鬼雾与黑暗交界处发出细微的、如同冰水浇在烙铁上的“嗤嗤”声，显然那入口的屏障对非实体存在有着极强的排斥和侵蚀之力。
看着她倔强消失的背影，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冰冷刺骨，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气和难以言喻的古老尘埃味道。九幽深渊的秽气被隔绝在外，但这里的空气却更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凝固的时光，沉甸甸地压在肺腑。
不再犹豫，我眼神一凝，体内《通灵经》经文流转，天仙灵压内蕴于体表，形成一层无形的防御。随即，我大步流星，没有丝毫畏惧，一步踏入了那片纯粹的黑暗！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穿透了亿万层水幕的粘滞感瞬间包裹全身！并非物理上的阻力，而是空间法则层面上的迟滞与扭曲！眼前一片漆黑，五感在刹那间被剥夺，甚至连神识的探查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陷入了最原始的混沌。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下一刻，强烈的光线骤然刺入眼帘！
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同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浩瀚苍茫的气息扑面而来！
脚下依旧是冰冷的石质地面，但眼前所见，却已不再是九幽深渊那永恒翻滚的灰雾与骸骨焦土！
不对劲！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天仙级别的灵觉瞬间提升到极致！
天空！这里的“天空”并非九幽深渊那暗红污浊的魔云穹顶，而是一片……破碎的、如同被打烂的巨大琉璃穹窿！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碎片”悬浮在高处，每一块碎片都折射出截然不同的景象：有的碎片中是燃烧着金色烈阳的沙漠；有的碎片中是冰封万里的雪原；有的碎片中是深邃无光的宇宙星空；有的碎片中是生机勃勃的原始森林；甚至有的碎片中，倒映着光怪陆离、扭曲变形的城市景象……这些景象并非静止，而是在碎片内部缓慢流动、演化，仿佛一个个独立运行的世界！
光线正是从这些破碎的“天穹”碎片中散落下来，交织混杂，形成一种光怪陆离、变幻莫测的奇异光照，将下方广袤的大地映照得斑驳陆离。
大地并非一马平川，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拼贴”状态。目光所及之处，地貌、植被、甚至法则气息都在频繁地、毫无规律地切换！一步之外可能是干燥龟裂的黄土地，生长着低矮的耐旱荆棘；跨过一条几乎看不见的、扭曲的光线界限，脚下瞬间变成了潮湿泥泞的黑色沼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味和淡淡的沼气；再往前走几步，眼前景象豁然开朗，竟是一片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凛冽如刀的罡风凭空卷起沙砾，刮在护体灵光上发出沙沙声响；扭头看向侧面不远处，甚至能看到一小片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坡，与旁边灼热的沙漠碎片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诡异对比！
这根本不是一片完整、统一的空间！
“一方小天地……” 我喃喃自语，心中的警惕瞬间提到了顶点。阳间、魔渊是浩瀚无垠的大世界，如同宇宙中的巨大星辰。而在这些大世界之外，还存在着无数依附于其法则或独立存在的“小天地”，它们如同星辰周围的卫星，或漂浮于虚空夹缝中的孤岛。
阳间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壶中日月”、“袖里乾坤”，乃至凡人典籍中记载的“桃花源”，都属于此类。这些小天地规模有限，法则相对单一，往往是大能开辟的居所或秘境。
但眼前……
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万载寒冰！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这光怪陆离、破碎拼贴的天地，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些看似无形的空间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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