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壬躲进洗手间，脸色铁青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他对着电话那头低声下气却又难掩焦急，“老领导，这次您一定要拉我一把！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挖来了李慕白，还搞到了内部证据……现在形势很不利！”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沉稳却带着不悦的声音，“赵永壬，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要干净！李慕白不是一般人，他背后肯定有人指点。”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老领导！但现在……能不能请您跟法院这边打个招呼？至少……至少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准备？”
赵永壬几乎是哀求道。
“我只能试试。不过永壬，这是最后一次了。”
挂断电话后，赵永壬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老领导出面，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半个小时之后。
重新开庭。
审判长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听取双方辩论时，对李慕白提出的关键证据追问得格外仔细，甚至几次打断李慕白的陈述，要求他进一步说明证据来源的合法性。
“原告律师，你方提供的技术分析报告，是否经过第三方权威机构认证？”
“关于资金流向的追踪，请具体说明是在哪个执法部门配合下完成的？”
这些问题看似合理，实则是在为被告方争取喘息之机。
赵永壬和王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只要这次能够拖过去，那么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而李慕白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白爸白妈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白妈紧张地抓住丈夫的手，“他爸，这……这是怎么回事？法官怎么突然……”
眼看着庭审节奏被刻意拖慢，李慕白并没有坐以待毙。
他面向审判席，从容不迫地开口。
“审判长，关于证据合法性与专业性的问题，我方申请一位特别顾问出庭予以说明。他全程跟进本案调查，对其中技术细节与合规流程最为熟悉。”
特别顾问？
这个时候还请什么特别顾问啊！
赵永壬恨不得站起来替审判长作出决定，但他也只能焦急的看着审判长，希望他能够拒绝。
然而，审判长略作沉吟，在赵永壬不安的注视下，最终点头，“准许。”
法庭的门被再次推开。
叶空缓步走入。
他依旧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身形挺拔，步伐沉稳。
与周遭凝重的氛围不同，他神色平静，目光清正，仿佛只是走入一间寻常教室。
他并未走向证人席，而是在李慕白身旁的空位安然落座。
“审判长，各位审判员。”
叶空开口，声音清晰平和，“关于技术报告，其核心依据是恢复的原始系统日志碎片与权限操作记录，所有数据提取过程均在符合网络安全法的框架下，由原系统最高权限持有者之一周工操作完成，并已通过哈希校验固定，确保其完整性与真实性。若法庭需要，可当场演示验证流程。”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资金流向，我方依托的是银行对外公示的、经持卡人授权查询的流水数据，追踪分析基于公开的商业逻辑模型，并未调用任何非公开的执法权限。所有分析方法和数据来源，我方愿形成详细报告，供法庭及具备资质的第三方机构审查。”
他的解释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直接将审判长之前的质疑化解于无形。
赵永壬终于按捺不住，猛地站起，指着叶空质问道，“审判长！我反对！他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充当顾问？这是法庭，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说话的地方！”
他企图从身份上否定叶空。
叶空却并未动怒，只是淡淡瞥了赵永壬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赵永壬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李慕白适时接话，语气带着一丝凛然，“审判长，叶空先生是受我方委托的特邀顾问。同时，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他故意停顿，看向叶空。
叶空从容地从随身文件夹中取出一份聘书，示意法警呈递审判席。
“这是省金融发展与稳定办公室颁发的特邀风控观察员聘书。”
叶空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本办公室对辖区内所有金融机构的合规运营及潜在风险负有监督职责。商云银行此次事件，暴露出其内部控制的重大缺陷，已不仅仅是民事纠纷，更关乎地方金融稳定与公众对银行体系的信任。”
他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赵永壬，最后看向审判长，语气沉稳而有力。
“基于此身份，我代表省金融稳定办，郑重建议法庭，在审理此民事案件的同时，应充分关注其背后可能存在的系统性风险及违规问题。我方将依据庭审结果，决定是否向银保监部门乃至更高层级的金融监管机构提交专项风险提示报告。”
省金融发展与稳定办公室，特邀观察员？
听着这个身份，赵永壬脸色惨白，站起来就要反驳，却被审判长制止。
审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法槌光滑的木柄上摩挲着。
他审理过无数案件，早已习惯了在法理与人情，证据与压力的钢丝上行走。
但今天这个案子，却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棘手。
休庭后那个来自省里老领导的电话，言犹在耳。
话语虽含蓄，但其下蕴含的意味，他岂能听不明白？
那是在暗示他，在程序上严格把关，给被告方一些合理的空间。
他深知赵永壬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若强行推动，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恐怕会平添许多阻力。
因此，重新开庭后，他刻意加强了对李慕白证据链条的追问。
那些关于第三方认证，执法部门配合的问题，看似是法官职责所在，确保程序万无一失。
实则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确实是在利用程序规则，为被告方创造喘息之机，也是在观望风向。
在看到叶空呈上来的聘书后，他就知道，这场博弈……
最终还是原告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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