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恩看得出来，少女那头披散下来的长发，已经失去了光彩。
“菲尼克斯家族的小家伙，是你在背地里搞得鬼吗？”
“不是。”
面对克里斯蒂娜的询问，德莱恩给出简洁的回答。
对方陷入了沉默。
她的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多玛共和国的一枚棋子，已经被斯大林定性为反对党，安排上了叛国的罪名。
把时之魔女献给泰勒帝国，既能缓和两国的关系，又能铲除异己……
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克里斯蒂娜的声音里面，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德莱恩在她面前蹲下来，平视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带你回泰勒帝国。”
“泰勒……”
克里斯蒂娜喃喃自语。
她的脑海里，闪过魔女被游街示众、万人唾弃的画面——那几乎是背叛帝国的人，唯一的下场。
早在十年前，她就想过今日的结局。
因此，克里斯蒂娜并不意外。
“克里斯蒂娜。”
德莱恩用平稳的音色，向对方询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他没有顾及克里斯蒂娜的反应，继续问道：“反抗泰勒帝国，推翻威廉二世的统治，我多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你是‘瓦尔基里’项目培育出来的魔女吧，为什么要反抗菲尼克斯家族呢？我哥哥，一直在项目里照顾你吧？”
“你……”
再次听到“米夏埃尔”的事情，克里斯蒂娜抬起头。她那头白色的发丝，甚至因为身体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都是你父亲的所作所为！都是菲尼克斯家族的错！”
克里斯蒂娜的声音里，夹杂着积压已久的怨恨。
“要不是‘瓦尔基里’计划被启动，少校才不会死在我的面前！你们人类渴求力量，为什么要把主意打在我们的身上？”
话语，在此刻戛然而止。
德莱恩的问题，像是触碰到了某个血淋淋的疤痕。
被他们提及的“瓦尔基里计划”，使囚笼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克里斯蒂娜，我哥哥的死，并不怪你……”
“你这个缩在家里的废物！”
克里斯蒂娜猛然抬起头，脸蛋因情绪过度激动，泛起些许红晕。
“等两位兄长都战死在沙场上，才被菲尼克斯家族推出来的胆小鬼，你懂什么？你的哥哥，曾经在战场上孤立无援，奋战至死……”
她像一头发怒的母狮，试图逼退眼前的敌人。
然而，德莱恩的眼神，非常平静。
他早就看穿了对方的伪装。
这个泰勒帝国的头号通缉犯，正在用愤怒和尖锐的言语，掩饰自己的不安。
德莱恩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还向前一步，在克里斯蒂娜惊愕的目光中，缓缓伸出手，放在了她的头发上。
“你……你在干什么？！”
克里斯蒂娜身体一僵，试图挣脱。
但德莱恩不顾她的抗拒，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锁链隔在两个人的中间，硌得人生疼。
“都结束了，克里斯蒂娜。”
德莱恩拍着她紧绷的后背，缓缓说道：“这件事情从始至终，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悲剧。但我的哥哥并没有怨过任何人，包括埃里希大公……他更不希望你为了这件事情，赌上自己的一生，永远活在过去的阴霾里。”
“你胡说！你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你……”
克里斯蒂娜的声音里面，带着哽咽。
她想反驳，却骤然停住。
一个被大多人忽略，关于菲尼克斯家族的古老传说，在她的脑海中炸响——
不死鸟的传承，涉及灵魂的禁忌秘辛。
克里斯蒂娜挣开德莱恩的怀抱，她感受着对方身体上的余温，露出满怀期待的眼神。
“你难道就是……”
“他死了。”
德莱恩给了一个十分冰冷的答案，击碎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父亲的确做出了那个决定，企图让死去的哥哥，继承我的身体。”
德莱恩继续说道：“但他们……哥哥他，拒绝了这个提议。还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与我说清楚了内心的感受。”
德莱恩凝视着克里斯蒂娜，一字一顿的说道：“‘米夏埃尔’说，他并不害怕死亡。但他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人……是你。”
“我？”
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克里斯蒂娜紧缩的心扉。
她呆呆的怔在原地，眼眶被滚烫的泪水充斥、模糊。
即便……
自己背叛了米夏埃尔少校，公然反抗泰勒帝国高层，导致他被派往一线部队。
但那个坚强的人，仍然没有怪过自己。
直到战死沙场，意识消散，他心里最后的牵挂，也是自己。
“少校……”
这份过于沉重的温柔，化作愧疚与悔恨，刺穿了克里斯蒂娜的伪装。
她试图咬住下唇，抑制呜咽，却无法阻止滚烫的泪水，滑过苍白的脸颊。
泪珠滴落在锁链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克里斯蒂娜仿佛又站在了那个午后，看到曾经的米夏埃尔少校，露出一副无奈的笑容。
“克里斯蒂娜，你不是‘瓦尔基里’项目的试验品，也不是战争兵器……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
沉重的牢门，在身后合拢。
德莱恩沿着幽暗深邃的通道，缓步前行。
“这样真的好吗？”
他向识海深处的那个人，提出自己的问题。
看清楚克里斯蒂娜的模样后，德莱恩本已做好了准备——他想让识海里面，“米夏埃尔”的灵魂，主导自己的身体。
他们两个人，肯定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
但是，“米夏埃尔”拒绝了这个提议。
“足够了。”
“米夏埃尔”的笑声里面，带着一丝释然。
“克里斯蒂娜是个非常倔强的人，会一条路走到黑。如果让她发现，我们可以做到这件事情，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再逼我取代你。这份执念，就是整起事件的罪魁祸首。只要斩断枷锁，让克里斯蒂娜走出这段仇恨，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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