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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贤菲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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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贤,我们买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电台宿舍内,胡一菲已经收拾好了所有行李。

曾小贤正在奋力的拉自己行李箱的拉链:“啊,这个拉链!”不一会他已经累出一头汗:“一菲,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买什么时候的飞机!”

“不用买!电台给我们买好了。”

曾小贤终于跟拉链搏斗完毕,抹了把汗,脸上带着“哥这排面终于上来了”的得意。

胡一菲正在把最后一件叠好的衣服塞进背包,闻言挑了挑眉:“哦?曾主任的待遇升级了?买的头等舱?”

她语气里带着点调侃,但眼神是肯定的——毕竟刚拿了五百万(虽然还没到手),又是台里新捧的对象,这点待遇理所当然。

“那必须的!”

曾小贤腰杆都挺直了几分,掏出两张印着烫金字的登机牌。

他嘚瑟地在胡一菲眼前晃了晃,“看见没?头等舱!丽萨亲自交代的,说曾老师现在可是台里的重点人物,这排面必须安排到位!嘿嘿,省下的钱…嗯,等五百万到账,咱再干票大的!”

他把“重点人物”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胡一菲拉上背包拉链,发出干脆利落的“刺啦”声。

然后顺手接过登机牌扫了一眼:“下午三点半?时间还行。总算办了件人事。行了,别嘚瑟了,赶紧把你那堆破烂收拾利索,明天别误了飞机,浪费台里一番好意。”

“遵命领导!”

曾小贤美滋滋地把登机牌收好。

他环顾着这间住了好些天、已经收拾得空荡荡的宿舍,暖气片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嗡嗡的背景音,“别说,这破暖气的声音听习惯了还有点催眠…不过,再见了您呐!头等舱的安静舒适在向我招手!”

“小贤,我们买点什么带给他们?”“小贤,我们买点什么带回去给他们?”胡一菲突然想起来,这两个月光顾着在首都吃喝玩乐加工作了,回去空着手似乎不太好。

“时间还早,我们去吧。”曾小贤正费力地把一个塞得过满的行李箱立起来。

“好。”胡一菲利落地把背包甩上肩头,拿起外套,“先说好,别又整那些华而不实的。关谷和悠悠那边……实用点。”

“得令!”曾小贤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习惯性地瞄了眼手腕上的表,“哟,三点零五了?得抓紧,商场别关门了。”

胡一菲也下意识瞥了一眼他的表盘,没说话,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她拉开门,一股走廊里的冷风灌进来,宿舍里那台老旧的暖气片仿佛抗议似的,发出更响亮的“嗡——”声。

“快走,再听这破暖气唱歌,我耳朵要起茧子了。”胡小贤催促着,顺手抄起挂在门后的围巾胡乱裹上。

电台附近就有一家规模不小的综合商场,年关将近,里面人头攒动,红彤彤的装饰和循环播放的喜庆音乐营造出浓浓的年味。

“嚯,这人气,赶上我节目直播热线了。”曾小贤缩了缩脖子,努力在人群中开辟道路。

“先给关谷和悠悠看。”胡一菲目标明确,直奔文创和家居用品区。

两人在一个摆满特色工艺品的摊位前停下。

胡一菲的目光扫过一排精致的京剧脸谱书签,拿起来掂量了一下:“这个怎么样?给悠悠。她不是老研究表情嘛,这个实用,还能夹剧本里。”

“嗯,这个行。”

曾小贤点头,凑近看了看标价,小声嘀咕,“啧,这纸片儿还挺贵…不过悠悠肯定喜欢。”

他想象着悠悠收到时那夸张的“纳尼?!好卡哇伊内!”的样子,觉得这钱花得值。

“关谷呢?”胡一菲继续搜寻,“他那个漫画工作室,缺不缺什么?”

“他啊…”

曾小贤挠挠头,“除了画具,就是研究他那黑暗料理的食材。总不能给他带瓶老抽回去吧?”

胡一菲白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一套做工考究的仿古狼毫毛笔上。笔杆是深色的竹节,笔锋饱满。“这个?”

她拿起来,递给曾小贤看,“关谷画漫画,偶尔签个名啥的,用这个是不是比他那圆珠笔有格调多了?而且摆着也好看。”

曾小贤接过毛笔,学着关谷的口音,压低声音模仿:“哦!一菲君,你的建议,非常滴有道理!这个毛笔,充满了中华文化滴韵味!斯国一!”

他模仿完,自己先乐了,“成,就它了!配个锦盒,倍儿有面儿!”

解决了关谷和悠悠的礼物,胡小贤提着那个朴素的帆布包,感觉像完成了一项重要外交任务。

“接下来,”

胡一菲看了眼商场里挂着的巨大电子日历,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农历腊月廿三,小年夜前一天”,“轮到子乔那个馋虫了。走之前他念叨烤鸭的功力,都快赶上你主持节目的尴尬次数了。”

“嘿!我那叫特色!”

曾小贤抗议了一句,随即又嘿嘿笑起来,“不过也是,他念叨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这次咱得堵住他的嘴,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首都人民的诚意!”

两人出了商场,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冬日的黄昏来得早,冷风一吹,刚在商场里攒的那点热乎气儿瞬间跑了大半。

“嘶…这风,”

曾小贤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又裹紧了些,“去哪儿买?王府井?前门?”他脑子里蹦出几个游客扎堆的昂贵地标。

胡一菲白了他一眼:“曾主任,你是钱多烧得慌还是想让子乔吃景点税?找家靠谱的连锁,味道正,包装实在就行。买那么多,牌子还不能单一,不然那家伙肯定挑三拣四说我们糊弄他。”

“对对对,领导英明!”

曾小贤立刻点头,掏出手机开始划拉,“我看看啊…附近口碑好的…嗯,这家‘老张记’,本地论坛说不错,还有‘四季福’,他家鸭子肥瘦适中…哦,‘京味轩’好像也有真空包装的专卖店。”

最终,两人打车直奔一家位于居民区附近、门脸看着挺干净、挂着好几个“真空包装”、“特产直供”招牌的烤鸭店。

店门口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果木烟熏和油脂焦香的诱人味道,在寒冷的傍晚格外勾人食欲。

推门进去,暖气开得足,店里不算太大,但收拾得利落。

玻璃柜台里,一排排烤得枣红油亮、泛着诱人光泽的鸭子整齐地挂着,旁边还有不少已经片好、码放整齐的鸭肉和荷叶饼、甜面酱等配料的礼盒。

几个店员正麻利地给顾客打包。

“嚯,这阵仗…”

曾小贤吸了吸鼻子,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了起来,仿佛忘了这是给子乔买的。

胡一菲直接走到柜台前,指着玻璃后面挂着的几只不同品牌的烤鸭:“老板,这几个牌子的真空包装整鸭,各要五只。”

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菜市场买白菜。

柜台后一个系着白围裙、看着很干练的中年大叔愣了一下,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对年轻的男女:“各…五只?姑娘,你们这是…单位采购还是办酒席啊?这加起来可不少啊!”

“不是,”

曾小贤立刻凑上前,脸上带着一种“哥不差钱(虽然钱还没到账)”的豪迈笑容,“给朋友带的!那家伙就好这口,人在上海,馋得不行!我们这是帮他完成烤鸭自由的梦想!”他说得煞有介事。

老板乐了:“嚯,那您这朋友够有口福的!行,没问题!‘老张记’、‘四季福’、‘京味轩’,都各五只是吧?真空包装好的整鸭,每只都带独立包装的荷叶饼、葱丝、黄瓜条和酱料包。常温能放七天,冷藏时间更长,回去加热一下,味道差不了!”

“对对对,就要这种!”曾小贤连连点头。

“好嘞!”老板招呼店员,“小刘!赶紧的,给这二位拿货!‘老张记’五只,‘四季福’五只,‘京味轩’五只!整鸭真空包装礼盒!”

店员小刘是个年轻小伙子,手脚麻利地开始从后面的仓库搬出一个个印着不同品牌Logo的硬质纸盒。每个盒子都方方正正,看着就挺结实。

很快,十五个印着“北京烤鸭”大字和各种诱人图片的礼盒就在柜台旁边的空地堆起了一座小山。

曾小贤看着这堆“鸭山”,刚才的豪迈劲儿稍微收敛了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包(这次确认了在口袋里),心里快速算了笔账:【嘶…这加起来也不便宜啊…子乔啊子乔,你最好给我在酒吧多策马奔腾几回,回头请我喝酒!】

胡一菲则没管那么多,她仔细检查着店员搬出来的盒子,确认品牌和数量无误,又拿起一个掂了掂分量,还看了看包装上的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超市挑水果。

“老板,再给我们拿几个结实的大袋子或者纸箱吧?这么多不好拿。”胡一菲说道。

“没问题!”老板很爽快,指挥小刘去找了几个印着烤鸭店Logo的超大号无纺布手提袋,袋子又厚又结实,一看就是装重物的。

店员小刘开始把礼盒往袋子里装。三个袋子很快被塞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提手处勒得紧紧的。

曾小贤试着拎了一下其中一个,手臂猛地一沉:“嚯!够分量!这比我的行李箱还沉!”他龇牙咧嘴地换了个姿势。

胡一菲也拎起一个袋子,掂了掂,眉头都没皱一下:“还行。你拎俩,我拎一个。”她分配得理所当然。

“啊?我拎俩?”

曾小贤看着地上那三个“庞然大物”,再看看胡一菲平静的脸,那句“领导你是不是有点高估我的臂力”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认命地弯腰,一手一个,像举重运动员一样把两个沉甸甸的袋子提了起来,胳膊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走,打车回宿舍。”胡一菲拎起最后一个袋子,动作明显比曾小贤轻松不少。

两人像两个移动的烤鸭仓库,在路人好奇的目光中,艰难地挪出店门。

冷风再次袭来,但此刻,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寒意,而是浓郁的烤鸭香和…曾小贤吭哧吭哧的用力声。

“一菲…”

曾小贤喘着粗气,看着胡一菲走在前面轻松的背影,忍不住哀嚎,“你说子乔要是知道我们为了他的口腹之欲,像搬运工一样穿行在首都的寒夜里,他会不会感动得哭出来?”

胡一菲的声音清晰地飘过来:“他会说——‘曾老师,一菲,够意思!下次酒吧,我请!全场!’ 然后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曾小贤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又看看手里沉甸甸的、散发着油香的袋子,乐了:“靠,还真是他的风格!……不过这烤鸭味儿,真香啊…”

他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就在这时,胡一菲的脚步在寒风中顿了一下。她回头,目光扫过曾小贤拎着两大袋烤鸭的样子(虽然有点沉,但腰杆挺直),又落向街道对面。

曾小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马路对面,一个更气派、灯火通明的大店面,巨大的金字招牌在暮色中熠熠生辉:“全聚德(真空包装专卖店)”。

胡一菲转回头,语气平淡:“哦,对了。刚想起来,子乔还提过一嘴,说要是能尝尝最正宗的全聚德就好了。虽然他说这话的时候八成是在泡妞,显得自己有追求。”

曾小贤眼睛一亮,刚才的疲惫感仿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终于轮到我显摆”的兴奋:“嘿!这不巧了嘛!一菲,你提醒我了!子乔那小子虽然不着调,但这次品味在线!最正宗?那必须是我们全聚德啊!走走走!”

他拎着两大袋烤鸭,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率先就往马路对面走,还不忘招呼胡一菲:“跟上啊一菲!这顿‘正宗’的,算我的!必须安排到位!让那小子也感受感受什么叫‘五百万预备役’的格局!”

胡一菲看着他突然打了鸡血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德行。”

两人挪到全聚德专卖店门口。气派的装修,考究的灯光,穿着笔挺制服的店员,一切都透着百年老店的底蕴。

这里的顾客确实少一些,显得安静。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店员声音温和。

曾小贤把手里两大袋其他牌子的烤鸭小心地放在脚边,清了清嗓子,努力想做出点“成功人士”的派头,可惜眼神里的得意藏不住:“那个,真空包装的整鸭礼盒,要尊享款的!给我来…五只!”

他伸出五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

店员对这种一次性买五只尊享款的散客显然更意外了,但笑容立刻加深,更加热情:“好的先生!尊享款整鸭真空礼盒五只!没问题!我们尊享款除了整鸭,配的荷叶饼、葱丝、黄瓜条和秘制甜面酱都是升级的,还有单独包装的鸭架汤料包,回去加热还原度一模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开单。

“对!就要最好的!”

曾小贤豪气地一挥手,仿佛在签什么大单,“朋友嘛,就得让他尝尝最地道的!钱不是问题!”

他说这话时,眼角余光瞥向胡一菲,带着点“快看我多豪爽”的暗示。

胡一菲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暴发户嘴脸”,毫不客气地回了个白眼,但没拆台。

店员动作优雅又迅速地开始包装。尊享款的礼盒果然更显档次,深色硬纸盒质感厚重,烫金的“全聚德”字体遒劲有力,拎袋也是更厚实的无纺布,印着精致的鸭子LoGo和“尊享”字样。

曾小贤看着店员把五个更显“尊贵”的盒子装进两个同样结实的大袋子里,脸上全是满足的笑容。

他掏出钱包,看都没看poS机上的数字,潇洒地刷卡、输密码,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花的不是钱,而是某种证明自己“身价”的符号。

“搞定!”

曾小贤接过小票,看都没看就塞进口袋,一手拎起一个全新的、印着“全聚德尊享”标志的沉重袋子,感觉这袋子拎在手里都格外有面子。

加上之前那三大袋(胡一菲分担了一个),两人再次化身烤鸭堡垒,全聚德尊享款那特有的、混合了果木熏香和高级油脂的醇厚香气,瞬间压过了其他几种,在寒冷的街头宣告着“谁才是王者”。

“一菲,你看!”

曾小贤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尊享款袋子,“这才叫伴手礼!这才叫排面!子乔那小子看到这金灿灿的尊享俩字,不得感动得抱着鸭子哭?”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吕子乔那夸张的表演。

胡一菲拎着袋子和他并肩走着,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和身边这家伙膨胀的得意劲儿,忍不住吐槽:“曾小贤,你这‘五百万预备役’的派头,还没当上富翁,暴发户的气质倒是拿捏得死死的。”

“嘿嘿,这叫提前适应角色!”

曾小贤毫不在意,反而更嘚瑟了,“一菲,你说这么多鸭子,尤其是这五只‘尊享’的,我们托运的时候,行李超重费…台里给报销吗?不给也没关系,咱现在不差这点!” 他后半句说得格外大声。

胡一菲:“……闭嘴,打车!” 她实在不想看他继续膨胀下去了。

“一菲…我觉得…我们像两只移动的烤鸭树…”曾小贤龇牙咧嘴地挪动脚步,试图在路边拦车。

胡一菲虽然也拎着东西,但明显比他从容得多。

她瞥了一眼他快被勒出红印子的手,又看看脚边堆成小山的袋子,难得地没怼他:“坚持一下,车来了就解脱了。想想子乔看到这些时的表情,值了。”

“值…值是值…”

曾小贤喘着粗气,“就是…这‘尊享’的份量…也太实在了点儿…”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愿意装下他们和“鸭山”的出租车,两人几乎是把自己和袋子一起塞了进去。

车厢里瞬间弥漫开混合的烤鸭香气,司机师傅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嚯,二位这是…进货去了?”

“给朋友带的,上海那边馋这口。”胡一菲言简意赅。

“嘿,讲究!”司机师傅乐了,一脚油门汇入车流。

回到电台宿舍楼下,又是一番艰难的搬运。

等终于把所有烤鸭袋子都拖进宿舍玄关,曾小贤直接瘫在了沙发上,感觉自己像跑了一场负重马拉松。

“呼…终于…搞定了子乔这个老大难…”他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那堆成小山的袋子,成就感油然而生,暂时忘记了胳膊的酸痛,“一菲,你说他会不会感动得想嫁给我?”

胡一菲正弯腰整理被挤歪的袋子,闻言头也不抬:“他想嫁的是烤鸭。你?顶多算个运输大队长。”

曾小贤:“……” 得,白感动了。

“行了,别瘫着了。”

胡一菲直起身,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路灯的光晕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朦胧。“还有大力和小屿的礼物没买呢。”

“啊?还买啊?”曾小贤哀嚎一声,感觉刚卸下的重量又压回了胳膊,“一菲,你看这时间…天都黑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胡一菲挑眉看他,“曾主任的五百万预备役能量耗尽了?”

“不是!”

曾小贤立刻挺直腰板,但随即又垮下来,“主要是…给那两个学霸买礼物…它费脑子啊!不像子乔,烤鸭就能搞定。”

这倒是实话。胡一菲也微微蹙眉。孟屿那小子,对历史痴迷得近乎偏执,市面上常见的通俗读物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就喜欢些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冷门史料、绝版书或者有特殊意义的旧物。

诸葛大力更简单——她的世界被物理定律和逻辑模型统治。

除了普朗克、爱因斯坦这些祖师爷级别的偶像,能让她眼睛亮起来的,大概只有实验器材或者精密的科学模型,但那些显然不是能随手买到的伴手礼。

“所以得用心找。”

胡一菲下了结论,“我记得电台后面那条老胡同里,好像有家挺破旧的书店,开了很多年了,说不定能淘到点特别的。”

“那家啊?”

曾小贤努力回忆,“门脸都快被爬山虎盖住了,招牌都褪色了…看着像随时要倒闭的样子…”

“越是这种地方,越可能有惊喜。”胡一菲利落地穿上外套,围好围巾,“赶紧的,趁人家还没关门。”

两人再次出门,冬夜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清冽的尘土味。

胡同里的路灯昏暗,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胡一菲说的那家书店,果然很不起眼,夹在一家卖卤煮的小店和一个修自行车的小摊中间,窄小的门脸,木门上的油漆斑驳,一块写着“博古斋”的旧木匾歪歪斜斜地挂着,字迹模糊。

橱窗里堆着些泛黄的旧书和落满灰尘的杂物,光线昏暗。

推开门,一股陈年纸张、油墨混合着淡淡霉味的独特气息涌来,不算难闻,带着时光沉淀的味道。

店里空间狭小,书架顶天立地,塞满了各种新旧书籍,过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藏青色旧棉袄的老爷子,正窝在角落一盏昏黄的台灯下看书,听到门响,慢悠悠地抬起头。

“随便看。”

老爷子声音有点沙哑,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书页上,仿佛进来的只是两只迷路的猫。

胡一菲和曾小贤对视一眼,都放轻了脚步和呼吸。

这里和外面喧嚣的商场、明亮的烤鸭店完全是两个世界。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

“给孟屿找书…这地方靠谱吗?”

曾小贤用气声问,好奇地打量着那些书脊上陌生的书名和作者。

“找找看。

”胡一菲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排排书架。她目标明确,直奔历史区域。

书架上的书大多品相一般,封面褪色,书页泛黄。有常见的通史,也有不少地方志、名人传记,甚至还有一些线装书。

胡一菲的手指在书脊上缓缓划过,神情专注。曾小贤则有点无从下手,东看看西瞧瞧,拿起一本封面花哨的《大清秘史》,翻了两页又嫌弃地放回去。

“老板,”

胡一菲看了一会儿,走到柜台前,声音放得很轻,“请问,您这里有没有…比较冷门一点的,关于民国时期地方社会变迁,或者特定行业史之类的书?最好是…市面上不太容易找到的那种。”

老爷子从老花镜上方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佝偻着背,走到一个靠墙、看起来更旧、积灰似乎也更多的书架前。

他踮起脚,在最顶层摸索了一会儿,抽出一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报纸已经发黄变脆。他小心地拂去上面的灰尘,走回柜台,把东西放在台面上,一层层揭开那泛黄的报纸。

里面露出的是一本深蓝色布面精装的册子,没有书名,封面只有一个烫银的、模糊不清的徽记。

书脊的装订线有些松散,书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深色的内衬纸。整本书透着一股历经沧桑的厚重感。

“这个,”

老爷子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封面,声音依旧沙哑,“不是什么正经出版的书。是以前一个老学究留下的手稿笔记,整理出来的。讲的是清末民初那会儿,京津地区漕运码头上的帮会、脚行、还有依附码头讨生活的三教九流,怎么在改朝换代和洋人进来的夹缝里求活,规矩怎么变,人怎么活。里头记了不少野史轶事,道听途说的也有,但有些细节…别处见不着。”

胡一菲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正是孟屿会痴迷的那种东西!

不是宏大的历史叙事,而是聚焦底层社会肌理、充满烟火气和生存智慧的“活历史”。

“我能看看吗?”她小心地问。

老爷子点点头。

胡一菲屏住呼吸,轻轻翻开封面。内页是竖排的繁体字,用毛笔小楷誊写得工整清晰,墨色沉稳。

纸张是那种老式的、微微泛黄的毛边纸,触感绵韧。内容正如老板所说,文笔朴实甚至有些俚俗,但记录详实,充满了对那个混乱年代市井生活的鲜活描绘。

其中几页还夹着一些用钢笔绘制的简易码头布局和帮派势力范围草图。

【这简直是宝藏!】胡一菲心里激动起来。孟屿要是看到这个,绝对会兴奋得几天睡不着觉。

“老板,这个…怎么卖?”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老爷子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地说:“两百。”

曾小贤在旁边一听,差点“嚯”出声:【就这破本子?看着比我还老,两百?刚才那毛笔才一百多!】

他刚想开口砍价,被胡一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胡一菲没还价,直接点头:“好,我要了。麻烦您再帮我找个盒子或者袋子装一下,保护好点。”

老爷子似乎对她的爽快有点意外,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去找合适的包装。

“一菲!两百啊!”曾小贤凑过来,压低声音,“这破本子…值吗?你看这纸,一碰都快碎了!”

“你懂什么?”

胡一菲小心地合上书页,眼神里带着一种发现珍宝的欣喜,“这是孤本!手稿笔记!记录的是正史不屑于写、野史又写不出的东西。对孟屿来说,比什么限量版球鞋都珍贵。两百?我看两千都值!” 她最后一句话带着点赌气的意味,但眼神是认真的。

老爷子找来一个大小合适的硬纸盒,里面垫了些旧报纸,小心翼翼地把书放进去,盖上盖子,又用细绳捆了两道,才递给胡一菲。

“谢了老板。”胡一菲付了钱,像捧着易碎品一样抱着盒子。

解决了孟屿的难题,胡一菲心情大好,转向曾小贤:“好了,现在轮到大力了。普朗克…这附近可没有粒子对撞机模型卖。”

曾小贤挠头:“是啊…总不能给她买个普朗克头像的钥匙扣吧?她能把物理公式刻我脑门上。”

两人又在逼仄的书店里转悠起来,目光扫过那些落满灰尘的科学类书架。

大多是些过时的科普读物、教材,或者封面花哨的“未解之谜”系列。

就在两人几乎要放弃,准备明天去大书店碰碰运气时,胡一菲的目光被书架最底层角落里的几本厚书吸引了。

那几本书被挤在一堆旧杂志后面,书脊是深绿色的布面,烫金的德文字母已经有些黯淡。

她蹲下身,费力地把它们抽出来。

一共三本,都很厚重。封面是简洁的德文标题和作者名,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

胡一菲的德语水平仅限于打招呼,但她认出了作者名中的一个关键单词:planck。

她翻开扉页,心脏猛地一跳!

扉页上清晰地印着:

“Zur theorie der w?rmestrahlung”

(max planck)

Erste Auflage, 1906

(《热辐射理论》,马克斯·普朗克,初版,1906年)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出版社和地点:Johann Ambrosius barth, Leipzig (莱比锡,约翰·安布罗修斯·巴斯出版社)。

书页已经泛黄,边缘有些磨损,但整体保存尚可。

内页是密密麻麻的德文,夹杂着复杂的物理公式和图表。

虽然看不懂具体内容,但胡一菲知道,这是量子力学奠基人普朗克发表其革命性理论的原始着作!1906年的初版!

“老板!”

胡一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她抱着三本厚书走到柜台,“这几本…也是卖的吗?”

老爷子再次从老花镜上方看过来,看到那深绿色的书脊,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

他慢吞吞地说:“哦,那个啊…好些年前收的了,一直没人要。德文的,又厚,除了占地方没啥用。你要?”

“对!我要!”胡一菲毫不犹豫。

老爷子伸出五根手指:“五十。”

“五十?!”

这次是胡一菲和曾小贤同时叫出声,不过语气截然不同。胡一菲是难以置信的惊喜,曾小贤是觉得这破书居然比那手稿笔记还便宜的不平衡。

“老板,您确定…五十?三本?”胡一菲再次确认,生怕自己听错了。

“嗯,五十。放着也是放着。”老爷子点点头,语气平淡无波。

【赚翻了!】

胡一菲心里狂喜。她不懂古籍善本的市场,但她知道普朗克、知道量子力学革命的意义、知道初版原着的珍贵!这绝对是能让大力瞬间瞳孔地震的礼物!其意义不亚于给一个虔诚的信徒找到了圣物原典!

“好!谢谢老板!”

胡一菲立刻掏钱,生怕老爷子反悔。

曾小贤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五十块买了三本比砖头还厚的德文天书?一菲今天是被什么附体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破本子两百,这三块砖头五十?大力会喜欢这个?她看得懂吗?】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一菲…你确定大力会喜欢这个?这看着…催眠效果一流啊。”

胡一菲正小心翼翼地把三本厚重的德文原着也放进一个硬纸盒里,闻言头也不抬,语气带着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笃定:“你懂什么?对大力来说,这就相当于…嗯,相当于你突然拥有了所有《你的月亮我的心》的母带永久版权外加一座纯金的话筒奖杯!不,比那个还珍贵!”

曾小贤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又看看盒子里那三本砖头一样、印着陌生文字的书,缩了缩脖子:【学霸的世界,果然深不可测…还是我的金币巧克力实在。】

抱着两个分量不轻、价值却难以用金钱衡量的盒子(至少在胡一菲看来如此),两人再次走入寒冷的冬夜。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踩雪的咯吱声和呼出的白气。

“搞定!”

胡一菲长舒一口气,看着怀里的盒子,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孟屿的江湖野史,大力的物理圣经,齐活了!”

曾小贤拎着盒子,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物理意义上的),又想想宿舍里那堆更沉的烤鸭,由衷地感叹:“我现在觉得,知识…果然是有重量的!比烤鸭还沉!”

胡一菲被他这朴实的感悟逗笑了,紧了紧围巾:“行了,运输大队长,任务圆满完成。回去打包行李,明天,回家!”

“回家!”

…………

清晨,电台宿舍那台老旧的暖气片依旧在角落嗡嗡作响,像个不知疲倦的背景音。

胡一菲已经利落地穿戴整齐,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背包,行李箱,以及那三个装着“知识”和“口腹之欲”的硬纸盒。

孟屿的“江湖野史”和普朗克的“物理圣经”被小心地叠放在一个稍大的硬纸箱里,四周塞满了旧报纸防震。

子乔的烤鸭堡垒则占据了另外两个大箱子,沉甸甸的,散发着混合的肉香。

曾小贤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打哈欠一边往行李箱上挂锁:“这破暖气,临走还要给我唱催眠曲…不过再见了您呐!头等舱的安静在召唤!”

“别贫了,赶紧的。”

胡一菲把围巾扔给他,“车约了九点半到楼下,别磨蹭。”

“放心,误不了!”

曾小贤麻利地套上外套,围好围巾,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个箱子,最终定格在装烤鸭的那两个上,脸上露出一种“任重道远”又带着点小骄傲的神情。

他深吸一口气,弯腰,发力,试图一次拎起两个烤鸭箱。

“嗯——!”

脸憋得有点红,箱子离地半寸,又重重地落回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胡一菲抱着胳膊,凉凉地开口:“曾主任,需要我提醒你物理学基本原理吗?质量过大,超过你臂力阈值,强行搬运可能导致肌腱拉伤甚至腰椎间盘突出,影响您未来的‘星辰大海’征程。”

曾小贤揉着发酸的胳膊,讪笑:“嘿嘿,失误,失误。低估了‘尊享’的分量…还有子乔的胃容量。”

他认命地一手拎起一个烤鸭箱,龇牙咧嘴,“走!咱去机场!”

胡小贤抱着那个装着书籍的箱子跟在后面。三人(加上箱子)艰难地挪到楼下,电台安排的车已经等在寒风里。

司机是个精干的小伙子,看到他们这阵仗,特别是曾小贤手里那两个硕大沉重、印着不同烤鸭品牌Logo的箱子,眼睛都瞪大了。

“嚯!曾老师,胡老师,您二位这是…把烤鸭店搬空了?”

司机连忙下车帮忙。

“朋友喜欢这口!”

曾小贤一边把箱子往后备箱塞,一边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维持一点“主任”的尊严,“首都特产嘛,带点回去分享分享!尤其是这个,”

他拍了拍那个印着“全聚德尊享”的箱子,语气带着炫耀,“最正宗的!”

司机小哥看着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关不上门,再看看曾小贤那副“哥有排面”的样子,憋着笑连连点头:“懂!懂!曾老师讲究人!”

一路无话。

车窗外,首都冬日的街景快速后退。

曾小贤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心里有点感慨。

“一菲,”他忽然小声开口,带着点难得的正经,“等五百万真到了,你想干点啥?”

胡一菲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瞥了他一下:“先把欠我的饭补上,米其林起步。然后…存银行吃利息?或者…买个离学校近点的、暖气足的房子?”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就这?”曾小贤有点失望,“不整点刺激的?比如环游世界?投资个大项目?”

“环游世界太累,投资大项目风险太高。”

胡一菲重新闭上眼睛,“平平淡淡才是真。曾小贤,暴富后的首要任务是保持冷静,防止乐极生悲。”

曾小贤:“……” 得,又被教育了。

他撇撇嘴,小声嘀咕:“没劲…至少得换个新话筒吧…”

首都机场t3航站楼,永远是人声鼎沸的喧嚣之地。

拖着行李、抱着箱子、推着孩子的旅客行色匆匆。

曾小贤和胡一菲的组合,特别是那两个硕大醒目、散发着食物香气的烤鸭箱,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回头率颇高。

“看什么看?没见过给朋友带烤鸭的啊?”

曾小贤小声嘟囔,努力想无视那些好奇的目光,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带着点“哥就是豪横”的得意。

值机柜台。

穿着制服的地勤姑娘看着他们递过来的两张头等舱登机牌,又看看地上那三个明显超规格的箱子,脸上职业化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曾先生,胡女士,头等舱的免费行李额是40公斤每人。您二位这…”

她指了指地上,“恐怕需要称重,超重部分需要付费托运。”

“没事没事,称吧称吧!”

曾小贤大手一挥,依旧沉浸在“头等舱”和“五百万预备役”的优越感里,“该多少是多少!” 他心想:【反正台里报销,怕啥?】

地勤姑娘示意他们把箱子放上传送带。首先是胡一菲抱着的那个装书的箱子。箱子放上去,电子屏显示:12.3公斤。

“还好。”胡一菲点点头。

接着是第一个烤鸭箱(装着“四季福”和“老张记”)。箱子刚放上去,电子屏的数字就蹭蹭往上跳,最后停在:25.8公斤!

地勤姑娘和曾小贤同时吸了口冷气。

“这…这么多?”

地勤姑娘有点结巴。

“朋友多,朋友多…”曾小贤干笑。

第二个烤鸭箱(装着“京味轩”和五只“尊享全聚德”)被抬上传送带。

数字跳动得更快,最终定格在一个让曾小贤眼皮狂跳的数字:31.5公斤!

“我的天…”地勤姑娘都忍不住小声惊呼,看向曾小贤的眼神充满了复杂——这人怕不是把烤鸭店连锅端了吧?

加上胡一菲那个12.3公斤的书箱,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背包和行李箱(还没算),总重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两人80公斤的免费行李额。

“曾先生,胡女士,”

地勤姑娘迅速计算着,语气带着一丝同情,“您二位目前的托运行李总重是69.6公斤,超重29.6公斤。按照超额行李收费标准,每公斤需要支付…”

她报出一个让曾小贤心头一颤的数字。

刚才还豪气干云的曾小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这得多少钱?台里能给报吗?丽萨没说托运超重也管啊…】

他仿佛听到了五百万在向他招手,但中间隔着一条由超重烤鸭铺成的昂贵通道。

他求助般地看向胡一菲。

胡一菲倒是很平静,仿佛早有预料。她没看曾小贤,直接对地勤姑娘说:“没关系,超重费我们付。麻烦帮我们办理托运吧,箱子需要贴易碎标签,尤其是这个。”

她指了指那个装着书的箱子。

“好的,女士。”地勤姑娘松了口气,麻利地开始操作。

曾小贤看着胡一菲爽快地刷卡付了那笔不菲的超重费,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我的米其林…我的新话筒…还没捂热乎的五百万…】

他幽怨地看着那两个“罪魁祸首”烤鸭箱,咬牙切齿地低声对胡一菲说:“一菲…这笔账…必须记在吕子乔头上!让他用下半辈子的酒吧消费来还!”

胡一菲收起卡,白了他一眼:“出息。赶紧拿登机牌,过安检。”

托运完那几座“大山”,两人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过安检时,胡一菲抱着的那个装书的箱子引起了安检员的注意。x光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似乎有些特别。

“女士,麻烦开箱检查一下。”安检员礼貌地说。

胡一菲配合地打开箱子。

当那本深蓝色布面、磨损严重的无名手稿笔记和那三本厚重、印着德文的深绿色物理书出现在安检台上时,周围几个安检员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那本手稿笔记尤其显得古老而神秘。

“这是…?”

负责检查的安检员拿起那本手稿笔记,小心翼翼地翻看了一下泛黄的书页和里面的手绘草图。

“一些旧书,给朋友带的礼物。”胡一菲解释道,“一本是关于老北京码头的民间笔记手稿,另外三本是物理学的德文原版书。”

安检员仔细检查了内页,确认没有夹带违禁品,又看了看那三本物理书厚重的外文封面,眼神里带着一丝对知识的敬畏(或者纯粹是看不懂的茫然)。

他点点头,小心地把书放回箱子:“好的,没问题了。保存得不错,就是有点年头了,路上小心点。”

“谢谢。”胡小贤松了口气,重新封好箱子。

头等舱安检通道相对人少安静。两人很快通过,进入了相对宽敞舒适的候机区。

时间还早,他们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曾小贤一屁股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呼…总算搞定了!这趟回家,感觉像打了场仗!”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酸的胳膊,随即又想到那笔超重费,肉痛地龇了龇牙。

胡一菲把装着书的箱子小心地放在脚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抬头看了看巨大的航班信息显示屏。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我去那边书店看看。”胡一菲站起身,“买本杂志路上看。你看着箱子。”

“遵命领导!”曾小贤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等胡一菲的身影消失在书店门口,曾小贤立刻像没骨头一样瘫得更舒服了。

他环顾着装修雅致、人流量少、还有免费饮料小食的头等舱候机区,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登机牌,那种“人上人”的优越感又悄悄冒头了。

【这才是生活啊!】他美滋滋地想,【宽敞的座位,安静的环境,不用跟经济舱的人挤…等以后真成了台柱子,天天飞头等舱!】

他甚至开始幻想在飞机上享受空姐无微不至的服务(当然,仅限于倒饮料和送毛毯)。

他掏出手机,点开相机,调成自拍模式,整理了一下头发,又特意把印着“头等舱”字样的登机牌举到脸旁边,调整角度,确保Logo清晰可见。

“咔嚓!”

一张标准的“成功人士机场打卡照”出炉。

他欣赏着照片,越看越满意:【嗯,不错不错,气色红润有光泽(其实是刚才搬箱子累的),背景高端大气上档次(头等舱休息区一角),关键是这个登机牌,低调奢华有内涵!发个朋友圈…嗯,文案怎么写?‘归途,感谢台里厚爱,头等舱安排上了!’ 嘿嘿,完美!】

他手指飞快地编辑着,正准备点击发送,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精准地按住了他的屏幕。

胡一菲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我就知道”的鄙夷和“你还能再幼稚点吗”的无语。

“曾小贤,”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你这‘五百万预备役’外加‘新晋主任’的膨胀期,是不是长得有点离谱了?一个头等舱登机牌,值得你像刚中彩票一样满世界炫耀?赶紧给我删了!丢人!”

曾小贤看着胡一菲那“你敢发我就敢拧掉你耳朵”的眼神,瞬间怂了。

他缩了缩脖子,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讪讪地笑:“嘿嘿…没发没发,我就…就拍着玩玩,感受一下氛围…领导您坐,您坐!喝点什么?我去给您拿!”

他狗腿地站起来,把位置让给胡一菲,一溜烟跑去饮料区了。

胡一菲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把杂志放在桌上,小心地挪了挪脚边的书箱。窗外,巨大的银白色飞机正在牵引车的引导下缓缓滑向停机位。

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广播里响起他们航班开始登机的温柔女声。

胡一菲站起身,拿起背包和杂志,踢了踢还在饮料区磨蹭的曾小贤的小腿:“别磨蹭了,搬运工。该回家了。”

曾小贤端着一杯果汁跑回来,脸上又恢复了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好嘞!回家!一菲,你说大力看到那三本砖头…哦不,物理圣经,会不会激动得当场给我们推导个新公式?还有孟屿,看到那本破…哦不,绝世孤本,会不会感动得想跟我拜把子?”

“他们只会觉得你很单纯。”

胡一菲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嘴角却微微扬起,拉着行李箱,抱着书箱,汇入了登机的人流。

曾小贤连忙跟上,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杯给胡一菲拿的果汁。

飞机平稳降落在虹桥机场。走出舱门,熟悉的、带着湿冷气息的江南冬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机舱里干燥的暖意。

虽然首都的严寒更甚,但此刻这熟悉的、属于上海的、带着点黏糊糊的寒意,反而让人心头一松。

“呼…总算回来了!”

曾小贤深吸一口气,夸张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浦东,“大上海!你的月亮我的心…以及我的五百万!我胡汉三…不对,我贤哥又回来了!”

胡一菲拉着行李箱,抱着那个装书的箱子,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用胳膊肘精准地捅了一下他张开的肋下:“挡道了。还有,安静点,公众场合。”

曾小贤“嗷”一声缩回手,龇牙咧嘴地跟上:“一菲,你这对待男朋友的方式也太粗暴了…不过,看在马上就能见到组织的份上,原谅你了!”

他搓着手,一脸期待,“你说关谷和悠悠看到我们突然回来,会不会激动得热泪盈眶?还有那堆烤鸭…嘿嘿…”

“我只希望子乔不在。”

胡一菲言简意赅,“不然那堆鸭子活不过今晚。”

打车回爱情公寓的路上,曾小贤的兴奋劲儿就没停过,从“头等舱的果汁就是甜”一直念叨到“等下要如何不经意地透露台里对我们有多重视”。

胡一菲则抱着箱子,望着窗外飞逝的熟悉街景,霓虹灯在车窗上拉出流动的光带,年节的气氛比首都更浓烈,路边的店铺早早挂起了红灯笼。

她嘴角也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车子停在熟悉的公寓楼下。两人像蚂蚁搬家一样,把行李和那几个“重量级”箱子从后备箱里挪出来。

“一菲,你拿轻的,重的我来!”

曾小贤再次试图彰显“重点人物”的担当,结果刚拎起一个烤鸭箱,手臂就诚实地发出了抗议的信号。

胡一菲没理他,一手轻松地拎起另一个烤鸭箱,另一手拉着行李箱,下巴点了点装书的那个:“这个你抱着吧,轻点儿。”

曾小贤抱着书箱,看着胡一菲轻松的背影,再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电梯上行,熟悉的“嗡嗡”声带着他们接近3601。

刚走出电梯,就听见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对话声和窸窸窣窣的响动。

“悠悠,你看这个‘福’字贴这里好不好?”

“哎呀关关,歪了歪了!往左边一点!对!完美!哇,这个窗花好漂亮,贴阳台门上吧?”

“哈依!我去拿胶带!”

听声音,关谷和悠悠果然在家,正热火朝天地布置着公寓,迎接小年夜的到来。空气里似乎还飘荡着刚打扫完卫生的清新剂味道。

曾小贤和胡一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恶作剧”的笑意。

曾小贤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换上一副“领导视察”的表情,抬手,用指关节在门上敲出沉稳有力的三声。

咚咚咚。

屋内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接着是拖鞋“啪嗒啪嗒”跑近的声音。

“谁呀?”

是悠悠清脆的声音,带着点警惕。毕竟快过年了,又是晚上。

曾小贤捏着嗓子,努力模仿着某种官方腔调:“咳咳,居委会送温暖的!”

门“咔哒”一声开了条缝,悠悠警惕的小脸露了出来。

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是风尘仆仆却笑容满面的曾小贤和抱着箱子、一脸平静但眼神含笑的胡一菲时,那双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

“啊——!!!”

一声足以震碎玻璃杯的高分贝尖叫划破了公寓楼的宁静。

“一菲姐?!曾老师?!!”

悠悠猛地拉开门,整个人像颗小炮弹一样扑了出来,差点把曾小贤连人带箱子撞翻,“你们怎么回来啦?!不是说还要过两天吗?!啊啊啊!关关!快出来!快出来看谁回来了!!”

关谷神奇手里还拿着一个没贴完的窗花和一卷透明胶带,闻声从客厅冲出来,看到门口的两人,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惊喜:“纳尼?!曾老师?!一菲?!你们…你们不是在北京吗?”

“惊喜吧?”

曾小贤得意地扬起下巴,努力站稳脚跟,顺便把差点脱手的书箱往上颠了颠,“台里看我们工作太出色,效率太高,特意让我们提前回来过小年!怎么样,够不够‘重点人物’的排面?”

他还不忘强调关键词。

“重点人物!太重点了!”

悠悠兴奋地拍手,围着他们转圈,“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死了!”她这才注意到两人脚边那几个巨大的箱子,“哇!这么多行李?你们是把北京搬回来了吗?”

“差不多吧。”

胡一菲把烤鸭箱拎进来,顺手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温暖的、混合着清洁剂、窗花油墨味和隐约食物香气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们。

公寓里果然焕然一新,窗户上贴着红彤彤的窗花,门口挂着中国结,茶几上还摆着瓜子糖果,浓浓的年味扑面而来。

关谷也赶紧帮忙把曾小贤抱着的书箱接过去:“辛苦了辛苦了!快坐下歇歇!我去倒水!”

“别急别急!”

曾小贤活动着发酸的胳膊,脸上却满是献宝的兴奋,“先看礼物!这才是重头戏!”

他蹲下身,目标明确地开始拆那个最沉的烤鸭箱——装着“四季福”、“老张记”和“京味轩”的那个。

箱子一打开,浓郁的、混合着果木烟熏和油脂香气的烤鸭味儿猛地窜了出来,霸道地瞬间盖过了公寓里原有的清新剂味道,强势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哇——!!!”

悠悠第一个叫起来,小鼻子使劲嗅着,“烤鸭!好香好香!这么多?!”她看着箱子里挤挤挨挨、印着不同品牌Logo的真空包装礼盒,眼睛都直了。

关谷也惊讶地扶了扶眼镜:“斯国一!这么多烤鸭?你们这是…把鸭子打劫了?”

“嘿嘿!”

曾小贤一脸“哥就是这么豪横”的表情,拿起一个“四季福”的盒子晃了晃,“子乔那小子,临走前念叨烤鸭的功力你们是知道的,都快赶上我节目的收听率了!这次去,必须给他安排明白!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首都人民的热情!”

他刻意忽略了全聚德尊享版还在另一个箱子里的事实。

“天哪!大外甥回来看到这些,肯定要疯!”

悠悠已经能想象到吕子乔看到烤鸭山时那夸张的表情了,“他肯定要说:‘曾老师!一菲!你们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亲姐妹啊!’”

胡一菲淡定地补充:“然后第二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继续蹭吃蹭喝。”

“哈哈哈哈哈!”关谷和悠悠都笑了起来,深以为然。

“对了,子乔呢?”

曾小贤环顾四周,没发现吕子乔的身影,“这烤鸭香都飘出三里地了,按说那家伙的鼻子早该闻着味儿冲出来了啊?”

“哦,子乔啊,”关谷解释道,“他不在上海。公司那边有个在深圳的新项目和新地点需要实地考察一下,说是很重要,时间又紧,就临时抓了子乔的壮丁,让他跑一趟深圳了。也快回来了。”

“哈?”曾小贤傻眼了,指着地上那堆烤鸭,“那他…他这心心念念的烤鸭…岂不是要等好几天?真空包装也放不了太久吧?”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吕子乔痛心疾首、捶胸顿足的样子。

胡一菲倒是很平静:“正好,他回来之前,我们替他‘保管’一下。”她特意在“保管”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眼神扫过那些烤鸭盒子。

曾小贤立刻领会精神,眼睛一亮:“对对对!领导英明!我们得替子乔好好‘品鉴品鉴’,看看哪家味道最正!免得他吃到不正宗的,坏了胃口!”

刚才还嫌沉搬得累,现在只觉得这堆鸭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还有还有!”

悠悠迫不及待地追问,“一菲姐,曾老师,你们给我们带礼物了吗?”

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当然有!”曾小贤立刻来了精神,把“子乔的烤鸭”暂时抛到脑后,开始拆另外的箱子。

他先拿出了那个装着锦盒的仿古狼毫毛笔,郑重其事地递给关谷:“关谷!看!特意给你挑的!”

关谷疑惑地接过锦盒,打开。

看到里面那支深色竹节笔杆、饱满笔锋的狼毫毛笔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哦!毛笔!斯国一!”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用手指轻轻捻了捻柔软的笔锋,感受着竹节的温润触感,脸上露出孩子般纯粹的喜爱:“这个…充满了中华文化韵味!太棒了!比圆珠笔有格调多了!阿里嘎多!我一定会好好用它签名的!”

他甚至当场就摆了个执笔的姿势,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惹得悠悠直笑。

“悠悠,你的。”

胡一菲笑着从随身背包里拿出那套精致的京剧脸谱书签,递给悠悠。

“哇!好漂亮!”悠悠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翻看着每一张不同角色的脸谱书签,色彩鲜艳,细节精致,“这个太实用啦!以后看剧本、做笔记,夹着这个,多有感觉!谢谢一菲姐妈!谢谢曾老师!”

她立刻抽出一张“花旦”脸谱的书签,夹进了自己手里拿着的一本杂志里,满意地晃了晃。

“嘿嘿,小意思!”

曾小贤看着两人满意的样子,成就感爆棚,然后神秘兮兮地指了指胡一菲脚边那个硬纸箱,“不过,真正的‘硬菜’在这儿呢!给那俩学霸的!”

关谷和悠悠好奇地凑过来。胡一菲小心地打开箱子,先拿出了那个用旧报纸细心包裹过的深蓝色布面册子。

“这个,”

胡一菲小心地打开,“给孟屿。是我们在北京一家老书店淘到的,讲清末民初京津码头帮会、脚行那些底层生存野史的手稿笔记,市面上估计找不着第二本。”

接着,胡一菲又拿出了那三本厚重无比、深绿色封面、烫金德文字母的大部头。

“这个,”她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仿佛恶作剧成功的笑意,“给大力。普朗克1906年《热辐射理论》初版,德文原版。”

“……” 关谷和悠悠看着那三块堪比砖头的书,封面上的德文字母如同天书,空气仿佛凝固了两秒。

“呃…”关谷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深绿色的布面书脊,触手冰凉厚重,“这个…看起来…非常…硬核。”他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悠悠则吐了吐舌头:“我的天…这书…大力看的时候,会不会像练举重?”

她试着想象大力那纤细的身板捧着这三块砖头看的样子,画面有点喜感。

曾小贤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补充:“五十块买的!值吧?知识就是重量!绝对的重量!”他特意强调了价格,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

胡一菲把书放回箱子:“值不值,大力说了算。”

她嘴角的弧度泄露了她也很期待看到诸葛大力收到这份“物理圣经”时的反应。

礼物分发完毕,公寓里暖意融融,烤鸭的香气、新贴的窗花、朋友的笑脸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旅途的疲惫和窗外的寒意。

关谷张罗着去烧水泡茶,悠悠则叽叽喳喳地问着他们在北京的见闻。

曾小贤瘫在沙发上,舒服地喟叹一声,看着天花板上悠悠挂上去的一串小彩灯,暖黄色的光点温柔闪烁。

他扭头对正在把书箱小心挪到墙角的胡一菲说:“一菲,还是家里好啊。首都的暖气再足,也比不上咱这…嗯…充满人气的温度。”

胡一菲放好书箱,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客厅里忙碌的关谷和兴奋的悠悠,又瞥了眼沙发上那个一脸满足、仿佛已经忘了托运超重费心痛的家伙。

窗外偶尔传来远处零星的爆竹声,提醒着人们小年夜的临近。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端起关谷刚倒的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赶紧把你的‘星辰大海’规划一下,别光躺着了。”

曾小贤嘿嘿一笑,端起自己的茶杯,舒服地呷了一口:“急啥,先让我享受享受这‘重点人物’荣归故里的感觉…还有子乔的烤鸭。”

暖气片在角落里发出持续而安稳的嗡嗡声,这一次,不再是恼人的噪音,而是像一首熟悉而温暖的背景歌谣,唱着归家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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