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区机关干部职工就剩下2人来落实措施了。
一位是区革委领导干部之一，一直想不通：这个省文件怎么从六月一号起执行？自己家为什么是六月一号之后生？因此拒不认作手术。
另一位是区革委一般干部，妻子原已生三个姑娘，正好怀起第四胎，要求让生，生后认打认罚，并且结扎。那时还不算太紧，艾书同情、应允，还安排一项乡下工作，让她回避。第四胎生了个龙凤胎后反口了，且口气很硬。至少要等也是艾书应允的、同型的、与艾书沾亲的一位信用社干部的妻子生了以后才一道落实。
县委利用改制机会，莺咀区委书记降格调到县机关某局任副局长；把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京官”外放去任区委书记。区武装部长明永提任区委副书记、区长。财贸书记已调出半年多缺员待配。
在即将步入县委大礼堂开会时，县委书记、县革委主任白全放缓脚步，等艾书上来说：“省革委下达51号文件，明确一对育龄夫妇只能生育一个孩子，把计划生育提到基本国策的位置。你们区的工作太被动了，特别是计划生育；另一件事是给你说过，要物色一个接替你工作的人，你好腾出手来抓面上工作。”
艾书明白书记既是谈工作也是在关心自己，遂回答：“计划生育只要领导带头，就会打开局面的。关于接替人员，第一个是莺中教师，帮助理过档案，是最合适人选，与教育局一沟通，教育局先借后调走了；第二个是小教口的。调区作教育专职干部；被县调回老家鸡场区去了，后又培养了一个是中学职员，调区作农牧干部，在向县委组织部反映调区委办公室时，又被县调进组织部了。”
白全书记微微笑了笑：“继续抓紧物色。”
这计划生育，本来已开展几年了，原是按国家领导人讲的“一孩少了，二孩正好，三孩多了”来开展的。二孩、多孩实施的是妇女宫内上节育环手术。节育环是一种不锈钢丝柔软圈，圈分大、中、小、特大、特小五种类型，哪个妇女需上哪种环圈，全凭医生估定。这样合适的有，小宫大环嵌入宫壁，身体不适的有，大宫小环掉出来的也有。不法分子用铁钩钩非法取环的也有，造成上的多，无效的也多。非法取环以破坏计划生育论处，经常都有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县内曾有一非法取环的妇女被抓住后，在送往政府机关途中，她一跃跳入水塘中自杀。留下一群孤儿。
一妇女在解溲时，环掉在厕所蹲板上，她老公公见亮堂堂的好看，于是拣起拴在烟杆上，甩来甩去的，自觉好玩。儿媳妇实在看不下去，说：“那是我的------，老公公说：“我不拣时没有人说是自己的，我拣到了，就有人来争了。”媳妇悄悄与丈夫说明，儿子把老父亲的烟杆饰品扯下丢了，老爹打了儿子几竹棍，还闹着分了家。
所以，这回计划生育要来硬的：两孩以上育龄夫妇必须有一方要采取绝育措施。
县委办公室时主任召集各区委秘书开了个短会，传达白全书记的指示：县三级干部会圆满完成各项议程，把明天上午的总结提前到今晚八点钟在大礼堂举行。各区和公社来的同志明天上午自行安排，或购返程班车票、或洗个澡、或逛街购点物带回去给小孩，下午在返区返公社贯彻会议精神。
晚上开总结大会，这是破例的。过去的总结大会，一般要开半天，除总结外，还有各分管领导要发言。
吃过晚饭，七点来钟，大家就在礼堂内外等候开会。
吃过晚饭，地区郭祥专员夫妇也出来散步。看见临川县委大礼堂周围站满了人，遂过来看个究竟。白全书记来时正碰上郭专员。说是县三干会总结。郭专员说：“我去看看同志们。”
大会开始，白全书记请郭专员先作指示，郭专员也不客气：“那就讲几句嘛。”
郭专员来临川30年了，原籍是外省人，但口音几乎是临川话了：“你们大会讨论的几项工作大都关系农村，估计讨论得很好。我只说几句。”
他清了清嗓子，喝了口白书记递过来的茶：
“我说制定计划，完成目标要切合实际。你临川‘一年建成大寨县’，建成个求！人家昔阳县不到20万人的县，都是10多年才建成，你临川县当他们四个，你就一年建成？既然建成大寨县，就不应该要那么多供应粮了。你全县订购粮和超购粮加起才六、七千万斤，但定返销计划要一亿二千万斤，我说要让农民一年四季吃饱饭，要二亿斤。”
郭专员喝了口茶继续讲：“我到省里开会订返销供应计划。省委副书记管财贸的，他问我们一年要多少？我说我们全专区要10亿斤。他说，中央给我全部才10亿斤，你一个地区就要把我全省的指标占了，最多给你3亿斤。我说你才给我3亿斤，我安排不了。8个县已连成大寨县的两个县就要2亿多斤，还有其他六个县。不给我5亿斤，那你去当我这个专员去。”
“所以，我说这个农业上的政策要研究研究。
有人大讲特讲，宁长社会主义的草，不长资本主义的苗，我说这个草和苗还分社会主义、资本主义？我分不了，我这个专员分不清，不知你们分的清分的不清？”
郭专员把座椅往前挪了挪，喝口茶，又说：“计划生育我也要讲一讲。临川这个地方气候好，适合人口繁殖。我们地委的那位王副书记，两口子都是北方人。在北方，结婚多年不生娃儿，老婆来临川定居，娃儿一个接一个的生，一口气生了五六个，挡都挡不住。还有你们县革委一位副主任，他是北方人，女的是临川人，一口气生了五个女儿，五朵金花，还要生，又生了两个女儿。已成七仙女下凡了，还想生，一定要个男娃儿，不生男娃不罢休。”
郭专员兴趣来了，讲国内，讲国外，讲省内，也讲本地，讲改革，也讲故事，以他那实在的口气，接地气的方言，引得参会人员静肃地听，或爽朗的笑，或一阵掌声。他一讲就是两个多小时，最后才对白全书记说：“你们总结吧。”
白全书记看手表：“现在已11点钟，总结马上发在你们手上，自己去研究贯彻，会议原计划不变，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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