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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界篇——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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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场大火之后,夏先树心中愈发觉得夏劫身世蹊跷,后来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夏劫的真实由来被大家藏在了心底。

再后来,外人对夏劫的口径由孤儿渐渐成了捡来的野孩子,前后两个词句描述的意义看似毫无变化,实则隐隐揭示了村民心中已经对夏劫产生了嫌弃。

这个贬称在一些明事理的大人眼中无关轻重,甚至衍生出了一丝对他可怜身世的惋惜,可就连这仅存的惋惜直到最后消失也没能洗去他野孩子的头衔,他们当中始终有一部分人相信,夏劫就是一个灾星,那场大火就是最好的证明。

各个村中小孩的纯心被大人们潜移默化地转变了,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个捡来的孩子,一度成了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夏先树带着他行走村落时,惹来不少厌弃的目光。

很小的时候,夏劫在外人面前从来不表露情绪,只在夏先树带他回家后,突然躲进怀里嚎啕大哭。

人心中的成见并不是一座大山,而是对打破自身固有认知的异类产生深恶痛绝的排斥,在这个刚步入新时代的小山村里,此种现象依然存在,人们依然不肯接受自己的生活圈层出现一个怪胎。

夏劫不明白这些,他只知道,在这里的嘉琳奶奶与爷爷一样,会毫无保留的接纳像星蓝他们这样的孤儿,并给予同等的关怀和对待。

他心中那份拘谨顿时释然了,目光柔和起来,好奇问道:“嘉琳奶奶,您一共收养了多少孤儿啊?”

这个问题让嘉琳奶奶有些愣住,轻叹一声后,道:“奶奶也记不清了……那些无能为力已经饿死的孩子,他们的坟堆早已填满了这座房子后面的坟场。”

说到此处,她看向窗外,枯白的手无声抹了抹眼角。

夏劫双手紧紧抓着裤子,褶皱乱成一团,他扭头看向房门口,低敛着眉眼,暗沉的眸中仿佛正倒映着那片寒风凛凛的废墟,那些孩子破衣烂衫,浑身哆嗦,赤脚站在地上,冻红的脸上挂着一层冰碴,在饥寒交迫中绝望的哭喊,最后,他们的声音随寒风永远消失在那片废土之上。

他想述说心中那份同情,胸口却被死亡带来的恐惧与不安重重压住,挤不出一个字来,夏劫从不觉得自己在农村的生活贫苦,至少在爷爷的雨伞之下,他能衣食无忧,还能去上学,但在这里,温暖与饱饭成了那些孩子心中遥不可及的奢望。

夏劫从未想过会有人因饥饿而死,也从未想过饿死这种景象,以至于他不敢再去想象那些孩子饿死前的惨状。

察觉到夏劫情绪低落,星蓝从旁边一手揽在他左肩上,往自己身边挤了挤,笑声宽慰道:“你看开一些嘛,饿死总比被……”

后话还未出口,忽然注意到嘉琳奶奶投来的严肃目光,星蓝无奈将心中后话强憋了回去,脸色一囧,尬笑两声,“嘿嘿。”

“被什么……”夏劫纳闷看着星蓝,“你把话说完啊?”

星蓝慌忙躲避着嘉琳奶奶的视线,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我瞎说的。”

当嘉琳奶奶神色舒缓,将目光转回窗外时,他又在夏劫耳边悄悄道:“等一会再说。”

听此,夏劫脑中快速思索一番,眉眼舒展,心有灵犀般地指了指星蓝,看着对方,嘴角隐隐挂着一丝奸笑,而后他看向嘉琳奶奶,好奇开口:“奶奶,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嘛?”

嘉琳奶奶看向这边,皱了皱眉,神色稍作停顿,似乎在揣测夏劫想问什么事,一番心理纠结过后,开怀道:“孩子,你问吧,规矩之内的事,奶奶知无不言。”

“嘉亚是谁呀?是您的孩子吗?”

啪嗒!

木拐杖悄然滑落至地上,接着滚到夏劫脚边。

嘉琳奶奶爬满褶皱的双手僵在空中,保持着撑拐的姿势,此时她只觉脑中嗡鸣轰响,听不清任何事物,一股心血涌进大脑,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奶奶!奶奶!……”

星蓝焦急捡起了拐杖,又拉着她的手轻轻摇晃,可对方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嘉琳奶奶脸色苍白,眼神沉默又哀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在发出无助的求救信号。

咔嚓!

无意间,夏劫听到了仿佛心脏破碎的声音,瞬间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也焦急拉着她的手,垂着脑袋,声音颤抖:“对不起奶奶,对不起,对不起,奶奶?奶奶,奶奶您没事吧?奶奶,奶奶……”

呼喊到最后,夏劫心中愈发焦急。

……

星蓝与夏劫在面前不停呼喊,嘉琳奶奶始终无动于衷,似乎她与这世界之间有道透明的屏障,隔绝了外界任何声音。

嘉亚嘉亚嘉亚嘉亚……嘉亚嘉亚……嘉亚……嘉亚。

终于,那两个字冲破桎梏,清晰无比的传递到嘉琳奶奶耳中,视线明亮起来。

“奶奶,奶奶,嘉琳奶奶,嘉琳奶奶……”

嘉琳奶奶缓缓抬起头,看到一张模糊的脸庞,她伸手无比温柔地抚摸起对方的脸,晶莹的泪珠如宝石般闪亮,从眼角滑落一滴,“孩子,你受苦了。”

星蓝轻轻抓着脸上粗糙而温暖的手掌,任由对方抚摸,“奶奶,您怎么了,我是星蓝,奶奶?”

嘉琳奶奶抚摸的手一顿,片刻后颤抖着收回,揉了揉早已湿润的眼眶,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星蓝。

她失声喃喃念道:“蓝小子,蓝小子蓝小子……”

“奶奶我在,我在。”说时,星蓝再次拉起对方的手,轻轻放在脸上,“奶奶,您好好看看我,我一直都在。”

嘉琳奶奶努力抿着唇,竭力克制即将决堤的情绪,目光轻轻扫过星蓝的脸庞,“奶奶没事了,蓝小子。”

“奶奶,对不起,我不该问您这个问题。”一旁的夏劫愧疚低着头。

嘉琳奶奶看向旁边,缓和了一些情绪,柔声说道:“没关系的,夏劫小子,奶奶年纪大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曾怪你。”

她说罢,摸了摸星蓝的脸,缓缓放下手来,转过头,幽幽叹了口气。

星蓝将手中拐杖缓缓递与对方手中,并轻轻握了握,“嘉琳奶奶,您的木杖。”

一旁的夏劫深深埋着头,对触及到别人心中伤处之事,他内心本就感到无比自责,现在嘉琳奶奶对他毫无责备,心中的愧疚感非但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更甚了。

看了对方一眼,终于,他鼓起勇气,忙抓起那拐杖,声音有些颤抖道:“嘉琳奶奶,您打我吧,不然我心中难受。”

正黯然神伤的嘉琳奶奶一怔,转回目光,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初来乍到的孩子,片刻后眉头舒展,和蔼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奶奶真不怪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可是……看您难过,我也很难过。”夏劫低着头。

“奶奶,我替您收拾他。”说时,星蓝装装样子,对夏劫摩拳擦掌。

“你要打我?”夏劫诧异盯着星蓝。

“是啊,你不服?”星蓝立刻扬起下巴,怒目而视,“你是小弟,犯了错误应当受罚,身为老大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挥起拳来,划个圈,耀武扬威,“来,劫劫,且吃我一拳。”

没等他反应,夏劫立刻窜到一边。

假意的一拳落空,星蓝有些气恼,“嘿,你小子不仅长得贼眉鼠眼,反应还挺快。”

他紧盯着墙角的夏劫,再次举拳,“别跑,让拜拜耐耐你!”

“略略略。”夏劫吐了吐舌,“要打我也轮不到你来。”

很快,星蓝的一拳朝这边飞来,虽是假意作样,动作也不快,夏劫还是把它当做了正常袭击,一个蹲身,在躲过拳头的同时抱住对方的腰,朝嘎子窝猛挠了挠,对方顿时痒得收了拳,双臂夹着前后摆动。

夏劫趁此机会快速从墙角绕到身后。

星蓝转身想去抓,可对方早已窜到另一处,脸上顿时没了好气,伸手指了指,似笑非笑道:“你小子玩阴的啊,从哪儿学的挠嘎吱窝?”

说时,他再次冲了过去。

屋内几番追逐,星蓝有些累了,扶腰喘着气,拳头硬是没碰到夏劫一下。

而夏劫同样有些乏力,撑着双腿,弯腰哈着气,“能不能……能不能别……别打我了啊?”

“哈哈哈……”旁边突然传来嘉琳奶奶的笑声,“蓝小子,你可有些蠢呐,倒是有几分像……哈哈哈……”

见嘉琳奶奶终于笑了,星蓝也作罢,扭头对夏劫挤眉弄眼,略有得意之色:“且先饶过你,下一次,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定叫……定叫……”

“是定叫你屁股连同菊花一块开。”夏劫随口补充道。

星蓝瞪大一双眼睛,向前伸着脖子,不可思议道:“你记得这么详细?”

夏劫伸手挖了挖耳朵,不厌其烦说道:“你管我。”

嘉琳奶奶笑着打断他们,“好了,你们两个,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她目光转向夏劫,心中释然地问道:“夏劫小子,你想不想听嘉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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