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准恒顿时手足无措：“嫁……嫁人？你要嫁人了？”
绮罗怅然：“是啊，我要嫁人了。”
她擦着泪，偷偷从指缝里看他的表情。
李准恒呆在那里，嘴唇翕动着，许久之后，讷讷地说：“那……那恭喜你啊……”
绮罗顿时怒从心头起，她将帕子一下摔到了地上。
“恭喜？有什么好恭喜的？”她气冲冲地说，“我要和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人成亲！不知道他的年纪，不知道他的秉性，说不定他长得又老又丑，整日喜欢喝酒，喝醉了回家便打我撒气呢！”
“啊？不能这样！”李准恒急了，“要不你去同你家小姐说一声不要嫁了吧！”
绮罗“哼”了一声：“我的年纪到了，若是一直不成亲，会坏了小姐的名声。”
“可那样会打你的男人怎么能嫁呢……”
“有什么不能的，”绮罗心烦意乱，“女人不都是这样的么？年纪到了，随便找个人嫁了，运气好些能碰到个老实人，日子也就过得顺心些，运气不好，被打被骂都是命。”
李准恒不知所措地往前走了两步，鼓足了勇气，小声说道：“不然……不然我去同你家小姐说一说吧，我、我还算有些身份……”
就在绮罗暗喜他终于开窍了的时候，只听他说道：“我叫你家小姐给你挑个好男人。”
绮罗气得直翻白眼，从前在青楼时姑娘教她的那些手段，眼下她都忘到了脑后。
她顾不得羞涩，拉着李准恒的袖子，逼问道：“你不能娶我吗？”
“我……”李准恒的脸立刻涨得通红。
开了头之后，其余的话说起来就简单了许多。绮罗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自己出身卑微，是配不上你的，我也不求做正室，只做一个小妾便好！”
李准恒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下意识说道：“这、这怎么行……”
“小妾也不行吗？”绮罗抽了抽鼻子，“那外室呢？我可以不要名份的。”
原本只是做戏，但眼下她当真有些难过了起来：“我不想嫁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男人，万一、万一他以后缺银子，把我的孩子卖掉，把我也卖掉该怎么办？最起码你有钱，不会卖掉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泪一串串往下掉：“我当真不想再被卖掉了……”
李准恒的心揪到了一起，他脱口而出：“我娶你！”
绮罗愣住了：“你说的是真的？”
李准恒满脸通红：“我、我试试吧，我家里……我试试能不能说服我父母……”
绮罗大喜过望：“我不求做正室的，没有名份也没关系！”
“你当真想清楚了？”李准恒低着头不敢看绮罗，“我没什么本事，人长得胖，脑子也不聪明……”
“不要这么说自己，你比别人好多了！”绮罗打断了他的话，“你性子好，又有耐心，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从来没有颐指气使……反正我觉得你比别人都好。”
“当真？”
“当真！”
绮罗是个急性子：“你说话要算数！方才你说的要娶我，那就快去叶家要人！我家小姐可好了，她一定会答应的！”
“但……”李准恒局促地低下头。
他是家中次子，上面有青年才俊的大哥，下面有十分得宠的弟弟，他在王府中几乎是个透明人。府里有什么好东西，从来不会缺了他，但也向来都是兄弟姐妹们挑完，最后剩下的才轮到他。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比别人好。
他习惯了不争不抢，习惯了好脾气，反正他的出身摆在那里，哪怕没什么本事，以后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上一辈子。
但眼下他却想要争上一争。
“你等等我，”他抬起头来，声音坚定，“我一定会说服我的父母，然后光明正大地将你娶进门的！”
“啊？”绮罗吓了一跳，“别别别，不用了，我真的只想做小妾的！”
“可那样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绮罗急着解释，“我从小就被爹娘卖了，后来一直在当丫鬟，不认得字，也不懂怎么打理后院，就算你家里点了头，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后院搞得一团糟？”
“我可以帮你，”李准恒说，“那些我都懂一些，更何况还有管事在，不懂也无妨。”
绮罗的额上都急出了汗：“不行的！我就只是个丫鬟而已，根本上不得台面，你以后带我出去，难道不嫌丢脸吗？”
“你也不要这么说自己，”李准恒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是个胖子，你会嫌我丢脸吗？”
那不一样！
你就算是个胖子，也是个有钱有地位的胖子啊！绮罗在心中呐喊。
“别人会笑话你的，”她说，“就算不当面说，他们也会在背后笑话你娶了一个丫鬟当夫人。”
“没事，平常他们也一样会笑话我。”李准恒顿了顿，补充道，“有时候当面也会笑话。”
绮罗呆住了，她的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热，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等着，我一定能说服家里的。”李准恒向她保证，“到时候我就把你风风光光地迎娶进门！”
绮罗的心极快地跳动一下，她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别为了我惹得你家里人不高兴。”
“你放心。”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了，平日里相处的时候，李准恒便不大说话，都是绮罗说的多，但这会儿绮罗忽然也变得笨嘴拙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了……”
“对了……”
二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绮罗的反应更快些：“你先说！”
李准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眼下咱们也不算非亲非故了，我能不能买下那套头面送你？”
绮罗笑了，笑得眉眼弯弯。
她抬起手，衣袖顺着胳膊滑落下去，露出细白的手腕。
“我正想说呢，”她的声音轻快，“那个头面太贵，就不要了，但我觉得我的手腕上空落落的，正缺个镯子！要赤金的，你给我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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