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吵。”
碎片满地，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手中的刀刃化去，惠子低头瞥视着地板上那已经变成左右两截，不停蠕动的愈史郎，眼神冷如冰窟。
“安静一点，听到了吗？”
“愈史郎？！”
“你无需担心，我并没有使用日轮刀。”
转头看向慌乱的珠世，惠子平静说道：
“他既然也是鬼，想来这点伤势，也不至于致死。”
恶鬼就是这样的生物。
哪怕是实力再弱小的鬼，只要不受到阳光的直接照射和日轮刀的斩首，几乎就无法杀死。
“但他若再叫唤他那大嗓门，我一定不会客气……另外，珠世，我劝你最好也别摆弄你那点小把戏。”
目光看向珠世那只藏着身后的手臂，惠子的语气瞬间冰冷到极点。
珠世的血鬼术，是能对闻到她血液气息的生物产生致幻效果。
刚才在惠子出刀的时候，她似乎有想趁机抓伤她的手，释放血鬼术的打算。
只是，她这点小动作不可能瞒得过惠子的眼睛。
“我的忍耐，也是有极限的，不要一再试图挑衅我。”
惠子这冰冷的语气，唤醒了那尘封于珠世脑海中的久远记忆。
她突然间想起了，四百多年前她和继国惠子唯一有过交谈的那次见面。
那是在继国惠子刚刚转变为鬼的那个夜晚。
珠世清晰地记得，那夜的继国惠子不但只让她抓死刑犯给她吞噬，还是一个懂礼貌，会对她用敬语、说谢谢的小姑娘。
那时的继国惠子虽然也有些冷漠，但却远远不像如今这般冰冷。
而在更久之前的过去，这个小姑娘甚至还曾冒着生命危险，保护过一个小男孩。
她不是继国惠子。
看着面前双眸血红的惠子，珠世于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继国惠子已经死了。
名为继国惠子的小女孩，早已死在了过去那漫长的岁月中。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只生物，是十二鬼月的上弦壹，是这世间最接近无惨的恶鬼。
想到这里，珠世已然心生绝望。
她缓缓放下藏在身后的手臂，平静问道：
“是无惨命令你来杀我的吗？”
“不要着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然而，面对她的询问，惠子却没有做出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很好奇，你如此苟延残喘，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一直活到今日的？”
“答案你不是已经知道吗？”珠世反问道。
为了杀死无惨，为了铲除这个祸害，为了给自己曾经的丈夫和孩子复仇……
这些，就是支撑珠世一直存活至今的执念。
“你认为，你可能做到吗？”惠子继续问道。
“不是必须清楚能不能做到才去做，很多事情，我们只有先做了，才知道能不能做到。
如果连尝试都不愿意，那就永远也不可能做到！”
在直面必死的结局之后，珠世整个人反而放松了下来。
面对惠子身上那隐隐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她也相当坦然，丝毫不惧。
“真是，精彩的话语。”
毫不吝啬地进行了夸赞，惠子紧接着又反问道：
“但事实是，在过去的四百六十年里，你并没有取得丝毫的成果，不是吗？”
惠子这句反问，无疑戳中了珠世的痛点。
因为无论她话说得再好听，但眼前的事实都是她无法回避的。
过去的四百多年中，她针对无惨的研究几乎毫无进展。
其中的原因很简单。
她想要研究出能针对克制无惨的药物，就必须要获得大量的无惨血液和细胞，作为实验的样本。
而这些样本，珠世只能从其他恶鬼身上进行采集。
并且采集的对象还不能是那种一般的、弱小的恶鬼。
因为这些恶鬼体内的无惨血液含量实在太少，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的研究。
最合适的采集对象，其实就是十二鬼月，尤其是其中的上弦之月。
身为这世间最强大的几只恶鬼，上弦之鬼体内的无惨血液含量已经相当浓厚，完全足以支撑她的各种实验研究。
同时，以这些强大恶鬼为对象所研究出的药物，也极大概率能对无惨产生效果。
可问题就在这里了。
以珠世的实力，她根本做不到对付十二鬼月，更别提采集它们身上的血液了。
实验样本的极度缺乏，让珠世的研究在过去的四百多年中，几乎陷入了停滞。
甚至说得更难听点，她在这四百多年里，完全就是在虚度光阴。
“你说的没有错……”
珠世闻言低下头，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
“因为一些客观的原因，我过去的研究确实毫无进展……”
“真是可怜。”
看着她这副模样，惠子却是笑了出来。
“那你想不想，继续尝试下去？”
她提出了一个完全在珠世意料之外的反问。
“你说什么？”
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珠世下意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惠子。
她这是……要放她走的意思？
“珠世，你知道吗，在缘一兄长逝世前的最后那个夜晚，我曾去见过他……”
迎着珠世那惊讶中带着疑惑的眼神，惠子微微抬头，双眼一阵恍惚，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那时，兄长大人曾和我做过两个约定。
其中一个，就是希望我日后在遇到你时……放过你。
在今天之前，我都无法理解，兄长大人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对你寄予了如此厚望。
竟认为，你身上存在斩杀那位大人的可能性？
但在刚才和你交谈过之后，我多少理解了一些。”
回过神，再次看向被这件事所震惊的珠世，惠子平静道：
“我想，或许正是因为你内心那强烈到极致的执念吧……
四百多年的失败，却还是能始终如一地坚持下来。
珠世，你的确有着相当强大的意志，真是令人钦佩。”
又是一番毫不吝啬的夸赞，话音刚落，惠子话锋一转。
“可是，也仅此而已。”
脸上是那毫无温度的微笑，惠子一字一句，说道：
“纵使，兄长大人对你有着期待，可我，却丝毫不认为，你能够回应他的期盼。
所以，我决定遵照兄长大人当初与我的约定，放过你。
你放心，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告知那位大人，你之后想搬去哪里藏身，都请随意。
之后，就请带着我兄长对你的寄托，继续往前走吧。
因为，我真的很好奇，你的未来究竟是兄长大人他所期盼的那个'；美好结局'；，还是……名为死亡的深渊？”
语毕，惠子不再多言，她丢下原地愣神的珠世，就这么撑起伞，转身离开。
直到走到诊所的大门时，她才再次停下脚步，微微回头，用那满是血丝的血红竖瞳，注视着身后的她。
“继续挣扎，别让我们……太过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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