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暴雪来的十分突然。
自从第一片雪花落下，便再也没停过。
五日时间，京师各处都变得白茫茫一片。
无数的树木被积雪压垮，街道上商贩们搭的棚子接连垮塌。
五城兵马司的人一直在巡逻，要所有人收起会被积雪压垮的东西。
街道上雪深的已经没过了人的膝盖。
老百姓们自发扫雪的速度，甚至跟不上雪落的速度。
白天才清理过的路面，只一晚上的功夫，又落的厚厚一层。
紫玉搓手哈气，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寒风裹着鹅毛般的雪花吹进了屋内。
红袖被冷风吹的一哆嗦：“紫玉，赶紧关门，太冷了。”
屋内生着炭火，却并没有很暖和。
红袖缩在炭火旁，唉声叹气。
周薇修为精进，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倒是感觉不到寒冷。
见紫玉进来，她放下手中的书。
“小紫玉，外面什么情况了？”
紫玉的脸冻的红扑扑，缩在炭火旁，接过红袖递过来的热茶。
“宁小姐给公主递了消息，这三日陆将军一直待在衙门没回去过。”
“京师的积雪最深处快要把人淹没，便是热闹繁华的街市，积雪也没过了人的小腿。”
“街上……已经开始有人冻死了……”
紫玉说着，声音越压越低。
红袖也跟着叹气：“市面上的炭火出现短缺，我们府里除了去年的存货，入了冬月后还采买了不少，倒是能用几个月。”
“但我见这天气实在古怪，便想再买点炭火存着，谁知出去转了一圈，好几家杂货行都没货。”
“不仅如此，米价疯涨，前几日我还说翻了一倍，今日去问，竟然翻了快三倍。”
紫玉拿着火筷子，把炭火拢了拢。
补充道：“京兆尹已经开始征发徭役了。”
周薇闻言有些发怒，暴雪不停，外面冷的要命，这时候征什么徭役？
“京兆尹疯了？这么冷的天，难道要把老百姓冻死？”
紫玉叹气，她虽在公主府不愁吃喝，可外面天寒地冻，想想就知道被征了劳役的人，过的有多惨。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京师一带都在下暴雪，道路不通，不征徭役去除雪，各地的奏折都不好送进来。”
“还有京师街上的除雪，劳役们不做，谁来做？”
“五城兵马司的人不做？”周薇问道。
紫玉和红袖都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周薇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薇姐，五城兵马司的人，怎会做这种苦力？”
周薇沉默，她差点忘了，自己身处大周。
五城兵马司，还有京兆尹的人，在街上巡逻是为了治安，不是为了民生。
“那如今米价疯涨，这些被征了徭役的人，可能吃饱？”
紫玉摇摇头：“自然是吃不饱的，大周的徭役没有工钱，还要自备干粮。”
“如今粮价这样，这些人一天能吃一顿都算是家底殷实了。”
周薇听着，只觉得气血翻涌。
暴雪是天灾，可天灾不停，就会慢慢演变出人祸！
红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周薇对封建王朝有了实感。
“我今日上街，还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京郊有大量流民，不知是真是假。”
紫玉闻言，有些震惊。
“流民？不可能吧红袖姐姐！我看街上很安静啊，若是有流民，下这么大雪，他们为什么不进城？”
周薇却想到紫玉刚才说过，陆之言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负责拱卫京师。
如今暴雪，街上别说作奸犯科的人，行人都少了许多。
他们有什么治安可维护的？
现在听红袖说起流民，周薇才明白，流民恐怕都被五城兵马司的给挡在城外了。
此时，江越璃忽然推门进来，让三人齐齐一愣。
长公主平常是不到下人房的，今日急匆匆赶来。
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紫玉起身给江越璃搬椅子，江越璃却摆摆手：“不麻烦了，我跟你们围着这炭火坐。”
“公主，可是朝中出了事？”
江越璃点头：“暴雪五日不停，气温骤降，京师这两日已经冻死了几十人。”
“京兆尹给父皇上折子，想要户部拨一笔银子，用于救灾。”
“只不过折子递上去两日，却始终没有动静。”
京兆尹虽然征发徭役混账了点，但知道要钱救灾，还算有点良心。
“公主，递折子陛下不批，上朝的时候启奏不行吗？”周薇问道。
提起这个，江越璃的脸色变了变。
“我许久不关心朝堂之事，也是这两日才听说……”
“父皇自从那日文脉盛典后，已经十几日不上朝了。”
“也不见任何人，如今所有的折子都送到鹤熙宫，批不批，什么时候批，只能等着。”
听到这话，周薇简直如遭雷击。
天灾，君王不上朝……
亡国节奏拉满了！
“十几日不上朝，朝中大臣什么都没说？”
“说了，但无用，陈文玉这个礼部尚书，带着礼部官员跪在奉天殿前，请求父皇上朝。”
“陈大人说，君王十几日不朝，于礼不合。”
想到这几日天寒地冻，暴雪纷飞。
陈文玉六十几岁，在奉天殿外跪着，身子怎么受得了？
“后来呢？陛下可出来了？”
江越璃摇头：“陈大人跪了两日，鹤熙宫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体力不支晕倒，被人抬了回去。”
文官们出动跪请，却丝毫没有效果。
江越璃又急匆匆赶来，定然是文官们有了大动作。
“陈大人被抬回去后苏醒，随后便写了一封奏折。”
“说天降暴雪成灾，是君王失德，请求父皇……下罪己诏！”
消息来的太震撼，屋内几人，都瞪大了眼睛。
紫玉神色恐惧，语气颤抖道：“陈大人……这是不想活了？自古逼迫君王下罪己诏的人，几人有好下场？”
紫玉说着，想到往日江越璃的遭遇，脸色有些发白。
“公主，这事儿不会最后落在你头上吧？”
紫玉也是应激反应，往日江越璃是文官们的主要打击对象。
屁大点事儿，都能上折子弹劾她。
紫玉是真的害怕，文官们把天灾的锅扣在长公主头上。
长公主却看了一眼周薇，满眼感慨。
若是楚天策之事没有完美解决，那今日被弹劾失德的人，一定是江越璃！
这次的天灾，比以往文官们弹劾江越璃的事情，都要严重。
说不定，她会因此被逼死！
君王威严不可亵渎，再严重的事情，最多是下罪己诏。
可她江越璃只是个公主，若把天灾的事情扣在她头上。
她唯有以死谢罪！
想到此处，江越璃也不由庆幸，她有周薇。
“不会的，陈文玉不敢。”
“公主，陈大人让陛下下罪己诏，陛下什么反应？”周薇好奇。
说起这个，江越璃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她今日听说这个消息后，也是久久没有回神。
“父皇不仅没有反应，还下了一道圣旨，要册封一位皇贵妃！”
“言明，暴雪之事，由皇贵妃一应处理。”
“本宫已经接到宫里旨意，命所有宗室女、命妇，三日后进宫观礼，觐见新的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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