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千山”在屋里转了一圈，找不到新的破绽。
他停下脚步，双臂抱在胸前。
“浴室呢？”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一周近两万的房费，别告诉我就是个普通淋浴房。”
小林的微笑有了些许变化。
“山先生，请跟我来。”
他没带“踏遍千山”去二楼任何房间，而是领着他回到后院那片枫树下的枯山水旁。
他指着院墙角落里一扇与墙体颜色相近的木门。
“浴室，在这里。”
“踏遍千山”皱着眉推开门。
门后是一个独立空间。
地面和墙壁，都由未经打磨的火山岩铺就，脚感粗糙。正中央，是一个用同样材质凿出的大浴缸，足以容纳两人。
浴缸旁，没有淋浴喷头，只有一个古朴的竹制引水口，正向外冒着热气。
最让他震撼的是，这里没有屋顶。
抬头，就是那棵如火的枫树和湛蓝的天空。
“半露天风吕。”小林解释，“引的是灵墟秘境的山泉水，经过了加热过滤。您泡在这里，能看见星星。”
“墙体的高度和角度经过精密计算，绝对保证隐私。”
“踏遍千山”彻底没话说了。
他走出浴室，开始最后的攻击。
“行，硬件算你们过关。”他看向小林，“但服务呢？我这院子在村子最深处。我要是点餐，等你们从村口送过来，菜都凉了。”
“山先生，您多虑了。”
小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玉佩状的通讯器，递给他。
“您的专属管家呼叫器。有任何需求，按下通话键，五分钟内，我会出现在您门口。”
他指着院墙外被树林掩映的小路。
“那是员工专用通道，与客人的路完全分开。每套‘知院’都连接着这条通道的独立出入口。我们不打扰您，但我们一直都在。”
“至于餐食，”小林笑了，“您忘了，您的专属厨房就在隔壁耳房里。”
“您点的任何餐品，都由厨师团队在您的厨房里现场制作。”
“踏遍千山”沉默了片刻，又找到了新的角度。
“我每天有运动的习惯。跑步，打球。”他环顾四周，“你们这村子，连个篮球场都没有。总不能让我在青石板路上折返跑吧？”
“山先生，‘忘忧居’确实没有设置球场。”小林坦诚道，“我们认为，那会破坏这里的宁静。”
“但，”他话锋一转，“从您院子的后门出去，沿着员工通道直行八百米，就是山庄的内部康体中心。里面有恒温泳池、健身房、室内羽毛球场和壁球室。住在这里的客人，都可以免费使用。”
“踏遍千山”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距离不太满意，但又挑不出毛病。
他换了个话题。
“专属厨师上门，这服务听着不错。收费应该也很贵吧？”
“是的，山先生。”小林点头，“我们的私厨菜单，选用的是顶级食材，定价的确不低。”
“踏遍千山”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林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您不想额外付费，我们同样为您准备了方案。”
“您入住费用里包含的三餐，可以由‘百味食堂’直接送到您的院子里来。”
“送过来？”“踏遍千山”冷笑一声，“等送到这里，早就凉透了。我可不吃冷饭。”
“不会的，山先生。”
小林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
“我们的送餐车，是特制的。”
“车上，带了炉子。”
“踏遍千山”的思路，开始转向更刁钻的角度。
他走到中庭那方天井下，手指在冰凉的石桌上轻轻敲击。
“环境不错，但少了点韵味。”他看着小林，“这么风雅的地方，居然连一块上好的沉香都没有。我想焚香听雨，怎么办？”
小林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笑着反问。
“山先生，您知道古人说的‘八大雅事’吗？”
“踏遍千山”一愣。
“焚香、品茗、听雨、赏雪、候月、酌酒、莳花、寻幽。”小林缓缓道来，“您看，‘焚香’与‘听雨’，是分开的。”
“为何？”
“因为上好的香，气味清幽，需要极静的环境才能品味其妙。而雨声，本身就是一种天籁，会扰乱香气。所以古人，从不在雨天焚香。”
“踏遍千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小林继续说道：“不过，您‘听雨’的需求，我们做过专门的设计。”
他指着天井角落里那个巨大的青石水缸。
“这个水缸，包括您屋檐下的每一片瓦，我们都请声学专家做过处理。它们的位置、角度和材质，都经过精密计算。下雨的时候，雨水滴落在上面，产生的声音，会是国际公认的最助眠的白噪音。”
“踏遍千山”彻底词穷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见识，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显得如此浅薄。他想到的每一个问题，对方不仅早就想到了，甚至还想得更深，更有文化。
半小时后，小林终于应付完他所有的“挑刺”，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可挑剔的微笑，躬身告辞。
“山先生，我就在外面，有任何需要，随时呼叫我。”
他转身离去，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踏遍千山”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院子里。
一脸的无奈。
小林走后，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踏遍千山”一个人，在那套三进的院落里来回踱步。
最终，他走进了那间临着后院枫树的书房。
他拿起书案上的砚台，入手温润，沉甸甸的。砚底，刻着两个小字：歙砚。
拿起毛笔，笔杆是紫檀的，笔锋聚拢，没有一丝杂毛。他将笔锋在砚台上轻按，笔锋随即弹起。
那块枫叶状的黄铜镇纸，入手冰凉。枫叶的脉络清晰，甚至还有几处被虫蛀过的残缺。
踏遍千山拿起墨锭，凑近鼻尖，闻到一股松烟混合着药草的气味。
他开始触摸桌面的宣纸，纸面光滑，韧性十足。
最后，踏遍千山站在这张书案前，许久无话。
他想从这些细节里，找出敷衍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做的非常到位，诚意十足，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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