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雍王李承稷坐在摇晃的马车里,闭着眼,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李承越那番“傻话”。
那爽朗的笑声,此刻听来,却像一记记无声的耳光,打得他心中发堵。
他原以为自己是去布网的猎人,结果却发现自己像只闯入迷雾的飞蛾,连对手的影子都没摸到。
马车停稳,他睁开眼,眸中已无半分白日的戏谑,只剩下化不开的阴沉。
他走下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靖王府”三个字,那三个字在夜色中仿佛带着重量,压得他呼吸一滞。
他走进府中,这里的寂静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没有白狐,没有笑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无数人在低声耳语。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折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晨王府的温暖与阳光,让他此刻感到格外刺骨的寒冷。
他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人,一个能看透这层迷雾的人。
他径直走向后院的书房。
远远地,他便看到那扇窗透出的光。
光线并不明亮,却稳定而专注,像一只在黑夜中睁开的眼睛,洞察着一切。
李承稷的脚步放得更慢了。
他知道,窗户后面的那个人,他的二哥,靖王李承渊,与李承越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如果说李承越是让人看不透的太阳,那李承渊,就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脸上重新挂起了一副惯常的平静表情,抬手,轻轻敲响了那扇门。
“叩,叩,叩。”
三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扉开启,没有一丝声响。
李承渊就站在门后,仿佛已等候多时。
烛火在他身后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一半融入光明,一半隐于黑暗。
“三弟……”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
“有事?”
李承稷与他对视一眼,只觉得那双眼睛像两口古井,深不见底。
他扯了扯嘴角,率先败下阵来:
“二哥,总得让我进去说吧?”
李承渊侧身让开,动作行云流水。
李承稷走进书房,一股寒意让他精神一振。
他走到桌边,没有坐下,而是直接拿起茶壶,对着壶嘴灌了几口凉水,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却浇不熄他心中的火。
“砰”的一声,茶壶被重重放在桌上。
李承渊关上门,缓步走来,在他对面坐下。
他双手交叠,置于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他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锁定着李承稷,仿佛在欣赏他内心的挣扎。
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终于,李承稷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血丝,声音沙哑地问:
“二哥,老九……是装出来的,对吗?”
不待李承渊回答,他便急切地自顾自说下去:
“他不可能那么傻!”
“一个被父皇捧在手心的人,会甘心只当一个废物?”
“他今天被我逼问,竟然说出了‘父皇养我,大哥养我’这种话!”
他模仿着李承越的语气,却只模仿出那份天真,模仿不出那份深不可测的从容。
“二哥,这太假了!”
李承稷的拳头,在桌上重重一击。
“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一个让他可以永远置身事外,却又让所有人都对他放下戒心的借口!”
“他不是不想争,而是他根本不屑于用我们这种方式去争!”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承渊,像是在寻求最后的确认,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
“今日我去看他,他不是在回应我的试探,他是在……警告我。”
“二哥……”他一字一顿地问:
“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听到李承稷近乎崩溃的质问,李承渊的嘴角,终于缓缓扯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三弟!”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古钟的余韵,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当你还在盯着老九看的时候,老大……已经把军心和民心,都揣进了自己怀里。”
李承稷猛地一震,刚刚落座的身体瞬间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承渊:
“二哥……你说什么?”
李承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急不缓地抛出了一个又一个事实,如同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颗冷静的棋子。
“父皇刚刚下了两道圣旨。”
他竖起一根手指:
“其一,为三位国公府平反,昭告天下,所谓的‘不祥之说’,不过是雷雨与天灾的巧合。”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其二,册封胡国公世子风明清,为新任丞相。”
“这……这不是老九在朝堂上提出来的吗?”
李承稷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怎么就成了老大得了人心?”
“提出问题的人,和解决问题的人,功劳是一样的吗?”
李承渊反问,目光如炬:
“昨夜,老大去了御书房,向父皇呈上了完整的方略。”
“你忘了,老九在朝堂上,只提了风明清的名字,可他没说,该如何攻破那盘踞了二十一年的流言蜚语。”
他端起李承稷喝过的冷茶,看也没看便倒掉,动作自然而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老九是什么人?”
李承渊一边重新摆弄着茶具,一边淡淡说道:
“他性格纯真,心无城府。”
“在他看来,太子就应该是未来的皇帝,他帮太子,天经地义。”
“你何必去他那里动这种歪心思,白白让他看轻了你。”
温热的水流冲入紫砂壶,茶香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原有的冷意。
“如今,老大得了军心民心,丞相之位也是经他之手而确立。”
“虽然风清明暂时未必是他的人,但这泼天的功劳,已经落在了他的头上。”
李承渊将一杯沏好的新茶推到李承稷面前,茶汤清澈,热气氤氲。
“与其再盯着老九,不如想想办法,把那些还在观望的大臣,拉到我们的阵营里来。”
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穿过氤氲的茶气,直刺李承渊的内心。
“这盘棋,或许……还有的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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