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北方的寒风虽凛冽,却吹不散京城洛水两岸蒸腾的暖气。
一场盛大的回潮,正随着几位外放皇子们的銮驾,悄然席卷这座巍峨帝都。
洛河之上,平日里繁忙的漕运航道,此刻已被皇家仪仗清空。
宽阔的河面如一条凝滞的玉带,在冬日苍白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碎光。
河两岸,早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百姓们穿着厚实的冬衣,呼出的白气在空中汇成一团团雾霭,却丝毫挡不住他们脸上的热切与好奇。
孩子们被大人扛在肩头,小手冻得通红,却兴奋地挥舞着,朝着河面翘首以盼。
“来了!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上游远处,首先出现的是一排排精锐的禁军龙舟,金甲映日,画戟如林,肃杀之气与节日的喜庆奇妙地交织在一起。
紧随其后的,是皇子们的座船。
那船并非寻常舟楫,而是雕梁画栋、锦帆高张的楼船。
船首立着威武的兽首,船舷悬挂着宫灯与流苏,随着船行微动,在寒风中摇曳生姿。
船头之上,几位身着亲王朝服的皇子身姿挺拔,虽经数年地方磨砺,眉宇间褪去了几分青涩,却依旧难掩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们时而向岸边挥手致意,时而与身边的兄弟低声交谈,目光掠过熟悉又略带陌生的京城轮廓,眼神中交织着感慨、怀念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岸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王爷安康!”
“见过骁王殿下!”
……百姓们的呼喊真诚而热烈,他们不仅是迎接身份尊贵的几位王爷,更是在迎接那些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主角。
视线从河面移开,洛水两岸的景象更是将年味渲染到了极致。古老的石桥上挂满了成串的红灯笼,像两条蜿蜒的火龙,一直延伸到街巷深处。
桥下的货郎挑着担子,高声叫卖着糖葫芦、风车和泥人儿,甜腻的香气与清脆的叫卖声混在一起,钻入每个人的鼻孔和耳朵。
临街的酒楼茶肆,无一不座无虚席。
人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话题总离不开回京的皇子们和即将到来的宫宴。
窗棂上贴上了新剪的窗花,有“福”字,有胖乎乎的年娃娃,还有寓意吉祥的锦鲤。
家家户户的门楣上,也都挂上了崭新的桃符或春联,墨迹未干,红得耀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而迷人的味道:有刚出炉的烤红薯的焦香,有炸丸子的油香,有祭祀用的檀香,还有远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梅花的冷香。
这便是京城的年味,厚重、驳杂,却又和谐统一,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安稳与喜悦。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洛水,为皇子们的楼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船队缓缓驶向皇城的方向,那座巍峨的紫禁城,在暮色中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而威严。
它张开怀抱,准备迎接这些远游归来的孩子。
整个洛水,整个京城,都像一个巨大的舞台。
皇子们的归来,是这场年节大戏最华丽的序章。
百姓的欢腾,市井的喧嚣,宫城的静默,共同构成了一幅生动而恢弘的画卷,预示着一个热闹非凡、也暗流涌动的新年,即将拉开帷幕。
暮色渐沉,御花园中的奇花异草在晚风中摇曳,送来阵阵幽香。
李承越怀中抱着两坛御赐的“醉春风”,脚步轻快,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正盘算着如何拉大哥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前方的花径上却转出几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为首之人身形挺拔,眉眼深邃,正是久未归京的四皇子,骁王李承傲。
他身后跟着一个垂首的小太监和两名气息沉凝的侍卫,那股肃杀之气,与这满园春色格格不入。
李承越的脚步一顿,看清来人后,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四哥!你回来了!”
李承傲的目光如鹰隼般,慢条斯理地从李承越兴奋的脸,滑到他怀中的酒坛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九弟这是得了什么宝贝,瞧把你乐的?”
“父皇赏的!”
李承越献宝似的拍了拍酒坛,酒液发出清脆的回响。
“我正要去找大哥……”
“太子?”
李承傲轻笑一声,打断了他:
“他日理万机,哪有空陪你这闲人喝酒。”
他上前一步,语气亲昵,眼神却冰冷。
“不过,四哥刚回来,有的是时间。”
“不如,我陪你?”
李承越的喜悦未减,心思单纯的他并未察觉那丝异样,只当是兄弟情深。
他用力点头:
“好啊!四哥难得回来,自然是你陪我!”
“那就去那儿吧。”
李承傲抬手,指向不远处一座隐于垂柳间的凉亭。
“好!”
李承越满口应下,率先迈开了步子。
兄弟二人并肩而行,气氛看似融洽。
李承傲的两名侍卫与小太监则无声地守在凉亭之外,如两尊门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晚风吹过,亭中已有些微凉。
两坛酒被稳稳放在石桌上,仿佛是这场无声对弈的棋子。
李承越与李承傲,相对而坐,一个如春日暖阳,一个如寒冬腊梅。
“四哥,你瞧。”
李承越献宝似的拍了拍酒坛,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父皇说这叫‘醉春风’,御酒师刚酿出来的头一锅,大年夜才拿出来赏百官,却先给了我。”
李承傲的目光从酒坛上移开,落在他那张毫无城府的脸上,淡淡一笑:
“父皇的偏爱,真是……令人羡慕。”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轻轻刺入空气。
李承越却没听出其中深意,反而打开了话匣子,眼神飘向远方,沉浸在回忆里:
“我周岁抓周,抓的就是酒。”
“父皇用筷子沾酒喂我,那是我第一次尝到酒味。”
“后来我总偷喝他的酒,他就在我面前禁了所有人的酒。”
“他说,我是天生的酒中知己,以后有好酒,必少不了我的一份。”
他讲述着这些独属于父皇和他的秘密,脸上洋溢着幸福。
而这份幸福,在李承傲眼中,却是最刺眼的挑衅。
他想起自己为了博得父皇一丝赞许,在边关浴血奋战,换来的不过是几句不咸不淡的“骁勇”。
而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九弟,仅凭出生时的霞云满天,就轻易偷走了父皇所有的宠爱。
一股冰冷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和。
他拿起酒坛,利落地撕开封口,那股浓郁的酒香仿佛也带上了毒药的甜腻。
他将酒坛推向李承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是啊,为了你这个‘酒弟’,我们这些哥哥,在你面前连酒气都不能沾。”
“这份荣宠,普天之下,只你一人。”
他刻意加重了“荣宠”二字,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诅咒。
“快尝尝吧!”
李承傲催促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那光芒却非善意。
“让我也看看,能让父皇如此偏心的酒,究竟是何等滋味。”
李承越被他一夸,更是心花怒放,接过酒坛。
就在李承越仰头畅饮的瞬间,一道雪白的闪电,从凉亭外的灌木丛中爆射而出!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它不偏不倚,狠狠撞在李承越持坛的手腕上。
“砰!”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玉瓷酒坛在石桌上应声炸开,琥珀色的酒液四溅飞流。
然而,预想中的醇香并未散开,取而代之的,是酒液接触地面后,竟“滋滋”作响,冒起一缕缕诡异的青绿色气泡,仿佛沸腾的毒沼。
李承越瞬间被一股寒意从头顶浇到脚心,他死死盯着那冒泡的酒渍,瞳孔骤缩,喉咙里挤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毒!……酒里有毒!”
亭外,侍卫们惊觉异动,正要拔刀。
那只九尾狐却已稳稳落在石栏上,它九条华美的尾巴如孔雀开屏般缓缓散开,一双冰冷的、非人的眼眸,越过惊魂未定的李承越,如两把淬毒的利刃,死死锁定了李承傲!
那目光中的狠厉与警告,让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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