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兖州某县开垦荒地两万亩、粮食增产五万石的佳绩,在周边州县传开,不少地方官吏还前来取经学习。
张文远也因此得到县令的赏识,被提拔为统计主事,负责全县的数据分析与上报工作。
他愈发得意,却没意识到,朝廷的核查专员已在赶来的路上。
朝廷之所以注意到兖州某县的异常,源于户部的一次数据比对。
蒋敬和马灵在汇总各地粮食产量时发现,兖州某县的耕地面积仅增加两千亩,粮食产量却暴涨五万石,远超正常的亩产水平。
同时,该县上报的修建费用,比相邻县全年的修建费用还高。
这些反常的数据,引起了蒋敬的警惕,他当即下令,安排了核算专员,前往兖州某县核查。
核算人员抵达该县后,并未急于召见官吏,而是直接深入乡村,展开实地调研。
在荒地开垦区域,他带着随从丈量土地,发现所谓的两万亩荒地,实际只有两千亩左右,其余多是未开垦的山石地与林地。
而粮仓,他要求打开所有粮囤清点,结果显示粮食总储量仅五千石,与上报的五万石相差十倍。
在便民瓦房修建现场,他只看到一间简陋的茅草屋,所谓的十间砖瓦房根本不见踪影,就是一两个草棚子。
为了获取确凿证据,这些核算专员还召集了当地农户询问。
一位老农颤巍巍地说:“大人,我们根本没开垦那么多荒地,县里的小吏只是让我们在纸上签了个名,说是走个流程。”
另一位参与粮仓管理的农户也证实:“粮仓里的粮食一直就那么多,上个月张文远还让我们把粮食从这个粮囤搬到那个粮囤,说是清点库存,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就多了四万多石。”
掌握这些证据后,李大人返回县衙,传唤张文远与县令。
面对实地丈量的数据、农户的证词以及伪造的凭证,张文远与县令无从辩驳,只能低头认罪。
张文远哭着求饶:“大人,我为梁山流过血,我为大乾打过仗!我就是一时糊涂,只是想求个晋升机会,我太想进步了!”
县令也面色惨白,不停地忏悔:“我也立过功啊!大人,还请美言几分!”
这些核算官员都是裴宣手下,和裴宣的铁面无私一脉相承,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客观的将核查结果整理成奏疏,快马加鞭送往洛阳。
“兖州小吏张文远,为一己私利,公然篡改开垦面积、粮食产量、工程支出等关键数据,虚报幅度达十倍之多;县令为求政绩,对舞弊行为视而不见,甚至纵容包庇。此等欺上瞒下之举,各地小吏纷纷效仿,以造假求晋升,以虚报骗拨款,最终导致朝廷决策脱离实际,百姓负担加重,基层治理陷入混乱。”
“当前基层官吏考核机制过于侧重‘数据指标’,忽视了实际成效,同时,对数据的核查流程存在漏洞,县级上报的数据仅经过府衙简单审核,便直接呈送朝廷,缺乏实地验证环节。此外,基层算科人才匮乏,部分官吏缺乏基本的数据分析能力,也给了舞弊者可乘之机。”
“恳请陛下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数据核查,严厉打击虚报舞弊行为,完善官吏考核机制,将‘实地成效’纳入考核指标,而非仅看数据;加强对基层官吏的监督,建立‘层层核查、实地验证’的数据审核流程;同时加快培养算科人才,提高基层官吏的数据分析能力,从根本上杜绝舞弊行为的发生。”
洛阳乾阳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姜齐手持兖州核查专员的奏疏,脸色铁青,手指因用力攥紧奏疏而微微发白。
当他听到“小吏张文远篡改数据十倍,县令纵容包庇,知府审核不严”时,猛地将奏疏摔在案几上。
姜齐厉声喝道:“岂有此理!一个书吏,就敢欺上瞒下,各级官员层层失职,若不严惩,大乾的根基都要被这些蛀虫蛀空!”
殿内大臣们纷纷躬身,无人敢出声。
“前宋才亡了几年!亡了几年?忘啦?你们一个个都忘了?赵佶还在洛阳住着呢!怎么?你们这就迫不及待的把咱送到他身边当邻居!?”
李助率先上前,拱手奏道:“陛下息怒!兖州此案绝非个例,若不杀一儆百,恐各地小吏纷纷效仿,基层治理将陷入混乱。臣建议,对涉案人员从重处置,以儆效尤!”
孔厚也附和道:“不仅要严惩当事人,还需追究各级官员的监管责任,让他们明白失察之罪同样难逃惩处!”
姜齐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殿内大臣:“传朕旨意!小吏张文远,篡改数据、虚报政绩,欺君罔上,革职查办,流放北海,永不录用!兖州县令,监管不力、纵容舞弊,免去官职,贬为庶民,流放南越,终身不得为官!兖州府知府,审核不严、玩忽职守,降职一级,留任察看,若再犯,一并严惩!”
旨意下达,殿内大臣无不震惊。
如此严厉的处置,在大乾开国以来尚属首次。
姜齐此举,不仅是为了惩治兖州一案的涉案人员,更是为了向全国官吏传递一个信号:朝廷对贪腐舞弊、失职渎职的行为,绝不姑息!
处置完涉案人员后,姜齐并未停下脚步。
他深知,兖州虚报案只是基层治理漏洞的一个缩影,若不彻底排查,类似的问题还会不断出现。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恭喜你,你的家被蟑螂占领了!
于是,他当即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数据核查专项行动,由户部与吏部联合组建二十支核查团队,每支团队配备算科人才、律法官员与基层经验丰富的老吏,深入各地,对开垦面积、粮食产量、工程支出等关键数据进行实地验证。
但凡发现者,赃款充公,一半入国库,一半分润于办案人员。
举报者可以获得一成赃款。
核查团队的工作方式极为严格。
在核查开垦荒地时,不仅要丈量土地面积,还要查看土地的耕种情况,确认是否真的已开垦并种植作物。
在核查粮食产量时,需打开粮仓,现场清点粮食数量,核对入库记录与农户缴纳凭证。
在核查工程支出时,要实地查看工程质量,核算物料用量与人工成本,确保每一笔支出都有据可查。
在江南常州府,核查团队发现当地上报的治水工程,存在成本虚高问题!
实际用料量比上报数据少五成,物料价格高三成,人工价虚浮两倍!
当即要求府衙重新核算,并追究相关人员责任。
在西域各个城邦,核查团队发现开垦荒地面积虚报三成,立刻责令当地官吏整改,并将虚报的土地面积从统计数据中剔除。
此次专项行动,共查处虚报舞弊案件三十余起,涉及官吏上百人,其中革职查办二十余人,降职留任五十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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