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点10分，距保定收费站8公里处的京港澳高速上。
……
当陆寒带着三名手下终于赶到现场时，眼前的景象就连在超调局工作多年的陆寒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汽车残骸和人体残肢满地都是，还有一辆被烧得只剩空壳的汽车和几具烧得已经碳化的尸体。
“分散找老梁他们。”陆寒命令道，“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逐渐暴躁起来：“就算没有全尸，残肢断臂、五脏六腑都得给我找回来！”
“是！”几名手下听令而动，身形竟瞬间如鬼魅般散去……
陆寒一边查看着现场的惨状，一边用手机不停地拨打梁群峰的电话号码，可得到却始终只有忙音。无奈的他只好先放弃联系梁群峰，转而拨通了自己顶头上司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平稳、慈祥的老人的声音：“小陆吗？怎么样了？”
陆寒的双眼微微泛红，但语气依然冷漠：“李局，老梁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电话那头的李局长轻轻叹了口气，说：“哎，梁群峰这孩子，当年还是我带他进的超调局哩，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哎……”
陆寒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强行将一滴即将漏出眼眶的眼泪给憋了回去，他一边沿着高速的护栏走着，一边对电话那头的李局长淡淡地说：“李局，我们外勤处的全体人员从加入超调局的那天起就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李局长的语气有些惋惜：“话虽如此，可是看着你们这些在身边长大的娃娃一个个离开，我老头子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啊……哎……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事了，想想我们那个年代，这种事还少吗？不说了，不说了！你跟我说说，现场情况现在如何？有没有其他幸存者？”
陆寒回答道：“局里改装的货车和负责护送的两辆特警装甲车已经全毁了，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数据估计也悬了。目前可以确认的尸体有十二具，从衣着和体态来看应该都是特警人员。现场没有发现老梁和小陈的线索，也暂时还没发现有其他幸存者的踪迹，我们还在继续搜寻中。”
李局长清了清嗓子，问道：“小梁他们负责运送的东西，还在不在？”
陆寒四处看了看，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睁开眼睛回答道：“附近没有它的气息，估计已经跑远了。”
李局长沉默了一会儿，命令道：“拍好照片后就联系后勤处清理和善后吧，然后带着你的人回总局来，召集所有在总局的外勤处的同志上午10点到会议室开会，布置一下抓捕任务。”
“是。”陆寒应答后沉默了一下，随后问道，“李局，那个新人小陈他爷爷那边……”
“老陈头那边我去和他说。”李局长的语气有些无奈，“都说了让他不要把孙子安排进来，不要把孙子安排进来，就是不听我的，哎……我那瓶珍藏了50年的茅台酒估计保不住咯……不过还好那老小子不止一个孙子……”
陆寒有些无语地挂断了电话。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他在路边和道路中间的护栏上发现了几道仿佛野兽磨爪子后留下的爪痕。
再向前走了走，陆寒又发现了一截断掉的护栏，上面还有一颗硕大的弹孔——凭经验判断，这个弹孔应该是点44马格南手枪子弹留下的。
陆寒推测，梁群峰和陈子涵应该在这个位置和那东西打了一架。打架结果如何暂时不得而知，但从现场四处残留的飞溅形血迹来看，那两人恐怕……
想到这儿，陆寒觉得继续找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于是便准备叫手下们回来。而这时，一名拿着平板电脑的手下突然出现在陆寒身边，并向他汇报道，“陆处，东北方向300米处有一个微弱的生命体征信号，不确定是不是梁队或小陈。”
陆寒眼睛一瞪，立刻说道：“快带我去！”
……
当两人抵达平板电脑上显示的位置时，发现这里竟然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特警！
奇怪的是，虽然这个特警的制服已经破破烂烂了，裤子上还有几处烧焦的地方，甚至防弹衣都已经碎开成几片了，可他的脸上和身上经过陆寒手下的检查竟然没有一点伤！内伤，外伤，通通没有！
在如此惨烈的现场，他的身上竟然连个擦破皮的地方都没有，实属离奇！
可平板电脑却显示，他的各项生命体征均处在危险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当场暴毙。
陆寒立刻对手下命令道：“马上把他送到我们自己的医院去，24小时看护，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是！”手下听令，立刻蹲下身。别看这个手下瘦瘦小小的，个子也不高，可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身高超过185公分，体重至少有160斤以上的特警给抱了起来，然后朝着高速公路他们停车的位置狂奔而去。
……
手下走后，陆寒开始勘察起了这一片区域。
地上有一条长长的拖行痕迹，陆寒还在上面闻到了一丝微弱的烧焦的气味；距离发现特警的位置不到20米的地方，有一根断掉的绳子，从断面看似乎是被外力强行扯断的；从高速公路到发现特警的地方，一路上时不时就有一两颗黄铜色的点50马格南子弹壳，陆寒在子弹壳上还发现了超调局的特殊记号。
在勘察了5分钟后，陆寒终于找到了……陈子涵的尸体，或者说他找到了一具被陈子涵的衣服包裹着的、面目全非的干尸更准确。
陆寒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手机型的dNA比对装置。接着他戴上一双蓝色的一次性手套，从干尸为数不多的毛发上拔了两根放进了比对装置里。
陆寒继续翻弄着干尸，不多时便从干尸的衣服内袋中找到了一支用铁盒子装着的、里面装满红色不明液体的针管。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铁盒子收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3分钟后，比对装置显示了结果，证实了这具干尸就是陈子涵。
陆寒叹了口气，站起身看着干尸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家伙是真的饿了很久了，都吸干了……”
陈子涵的遗体找到了，可梁群峰的线索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甚至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就在陆寒疑惑，梁群峰到底跑哪去了的时候，又有一名手下凭空出现在他身边，低声汇报道：“陆处，我们发现一点东西，我觉得您最好能亲自来看看。”
……
当陆寒跟随手下来到他说的地方时，看见的只有满地的碎肉块和零散的血迹，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有价值的线索。
但是当手下带他来到一只断手残肢前时，陆寒只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他用力抓住身边的一棵树干，才勉强使自己没有气晕过去——此时他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咬牙切齿，什么叫目眦欲裂。
显然，这只断手是属于梁群峰的，因为这只断手还抓着他那把标志性的银色左轮手枪。
手下汇报道：“陆处，我们对这片现场的所有人体组织残骸和血迹都进行了dNA比对，结果显示……”
陆寒语气冰冷地问：“是老梁的吗？”
手下被他这股冷若冰霜的气势吓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随后立刻回答道：“是、是的，是梁队的。”
“好……好，好。好！”陆寒突然连说4个“好”，却让手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手表震动提示已经早上6点了，陆寒才说道：“联系后勤处，让他们赶紧过来把几处现场都弄干净。拍好照片后，你们跟我一起回北京总局去向李局汇报。”
“是！”
“对了，小陈的尸体和老梁的……别忘记带走了。”
“是，陆处。”
……
上午10点28分，北京南苑机场，地下50层会议室。
“以上就是我的汇报。”
陆寒关掉投影仪的同时，用手中的遥控器打开了会议室的灯。
这是一间建造在地底深处的、巨大的多媒体会议室，室内的布局就和大部分大学的多媒体教室一样采用阶梯式的座位布局，讲台则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式布置，讲桌后方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幅巨大的投影幕布。而在讲台的前方还有一排额外布置的、面向整个会议室的长桌和独立座椅。
站在讲台上的陆寒将U盘从电脑中拔出来后，便走到了长桌边的一个座椅上坐下了。
李局长坐在这张长桌的主位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几百个外勤人员，缓缓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来自全国各地分局的外勤同志，我相信在听了陆处长的汇报内容后，你们也能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而且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虽然后勤处的同志及时到达现场并完成了善后工作，但依然有一小部分视频和照片流传到了社会上，中央领导限我们超调局三天内解决此事，否则就有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和社会舆论的发酵。”
所有人都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看着正在说话的李局长。
李局长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现在中央宣传部，公安部，交通部等等十几个与此事有关联的正部级单位都在全力配合我们，大家想必也清楚，这样的事情和我们超调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但如果不尽快把那个玩意儿抓回来，咱们就有暴露的风险。因此我决定……”
李局长话音未落，所有人立刻用几乎完全统一的速度低头，拿笔，翻开本子，准备记笔记。
李局长说：“时间紧急，咱们就不搞民主讨论了，我独断专行一回。超调局除科研部门外全体出动，搜索规模从市级扩大到村级，协调各地武警、公安、社区街道办、城管和联防等部门，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在3天内把那玩意儿给我抓回来！如果它不乖乖配合，就给我就地消灭它！”
所有人起身立正，大声回答道：“是！”
……
离开会议室返回地面后，李局长将陆寒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李局长的办公室在南苑机场办公楼一楼一个不起眼的拐角角落里，如果不仔细寻找，很容易就会被拐角墙误导而忽略这间隐藏在后面的办公室。
二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陆寒嘴里叼着一根烟，而李局长手里则捧着一杯茶。
李局长看着陆寒问：“那个幸存的特警，现在在哪？”
“在我们自己的医院里。”陆寒说，“估计还在抢救中。”
李局长点点头说：“一定要把他救回来，现在他是唯一能找到那个玩意儿的线索。”
“是，李局，我知道。”
陆寒说着，突然将烟头掐灭在了烟灰缸里，随后抬头看着李局长问道：“李局，那老梁的后事……”
“你放心吧。”李局长的语气里满是惋惜，“后勤处的同志会妥善处理的。”
“我知道后勤处能办好。”
陆寒的眼神闪过一丝悲伤，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正常，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老梁的老婆孩子……他女儿今年才12岁……”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局长说，“我已经向中央申请了，给小梁的家属争取特别烈士遗属补贴和照顾，至少让她们母女俩日后还可以继续过富裕的生活。”
陆寒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超调局外勤处的死亡率高达70%，是比缉毒警察还要危险的职业。而像梁群峰这样经验丰富、身手了得、还培养出了一个外勤处处长的队长，每年的工资一般都有50万Rmb左右，还有各种补贴、福利和奖金等等，综合年收入往往能达到100万Rmb。
因为梁群峰工作的特殊性导致他常年不在家，因此他的妻子只好辞职在家做了十多年的全职妈妈。作为家庭顶梁柱和唯一经济来源的梁群峰突然就这样走了，如果没有扶持和补助，恐怕这个家的天就会塌了。
……
陆寒又点燃了一根烟。
他现在脑子很乱，一方面是不知道该去哪寻找跑得不见踪影的“那玩意儿”，另一方面就是，作为超调局中除李局长外唯一认识梁群峰家人的人，他不知道该怎样向嫂子交代这件事，更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叫他“陆叔叔”的梁群峰的女儿……
一根烟即将燃烬时，陆寒的手机响了——是送那名幸存特警去医院的手下打来的。
“陆处，那个特警救回来了。”
“什么情况？”陆寒问。
手下回答：“没有大碍，医生说给他打了镇静剂，一会儿药效过了就会醒了。不过您得来一趟，医生说想要和您谈一下，综合楼7楼，V1病房。”
“知道了，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陆寒向李局长报告了这件事。李局长点点头说：“好，那你现在马上去医院，一定要弄清楚这次事情的原委。”
“是，李局。”
……
来到南苑机场外的社会停车场，陆寒坐进了一辆法拉利812GtS的驾驶座中，可他却迟迟没有发动汽车，而是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发愣。
直到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女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陆寒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他眼神冷漠地打开车窗，盯着那个美女。
美女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壮起胆子、掏出手机问：“帅哥，可以加个V吗？”
陆寒翻了个白眼，踩住刹车发动了汽车，而车外的美女则被突如其来的排气管轰鸣声吓了一跳。
接着陆寒的右手轻轻一拨方向盘后的换挡拨片，然后松刹车，踩油门，这台超级跑车的12缸引擎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声后，现场只留下了漫天的灰尘和抓着手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美女。
……
陆寒到达超调局专属医院时已经快中午12点了——没办法，北京实在是太堵了。
而为了创收和解决国家医疗资源紧张的问题，所以这家医院只是名义上专属于超调局，实际上也是对外开放的，普通人也可以来这里挂号看病。
不过为了低调和保密，这家医院的名字就是简单的四个字，北京医院，而且也没有任何显眼的招牌或评级证书。在拥有协和、陆总等顶级医院的北京，这种连三甲牌子都没有的医院居然也是每日爆满，由此可见医疗资源有多紧张。
也正因如此，导致陆寒到达医院后光是找停车位就又花了足足20分钟……
……
等陆寒好不容易来到综合楼7楼的V1病房时，那名特警已经醒了，而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这是一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单人病房，虽然内部的装修就是简单的白墙灰地板，但一系列的医疗设备应有尽有，还都是高级货。
看见陆寒进来，手下和医生立刻打招呼道：“陆处长。”
陆寒点点头，走到特警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特警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大概二十七八岁、面色冷漠但五官清秀的帅气男人，问：“你是谁？”
“救了你命的人。”陆寒的语气冰冷又僵硬，“我时间有限，赶紧说，名字，单位，职务，还有你们的车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特警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陆寒有点生气了，手下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说：“这是我们单位的陆处长，是我们把你救回来的，你现在在我们单位医院里。”
特警狐疑地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和你们护送的那辆货车的人是一个单位的。”陆寒冷淡地问，“还有问题吗？”
特警问：“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陆寒真想扇这个浪费自己宝贵时间的年轻特警一巴掌，但他还是强忍住了揍人的冲动，耐着性子说：“就凭你被我们救回来了，这个理由充分吗？”
特警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的手下和站在一边不停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交代的医生。
接着他看回陆寒，说：“好吧，你们看起来也确实不像犯罪分子。我叫龙飞……”
“记一下。”陆寒小声交代手下。而机灵的手下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执法记录仪，打开开关录制了起来。
龙飞接着说：“我今年21岁，是深圳市公安局特警大队的新队员。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没想到……呜呜呜……”说着说着，这个身高185公分的男子汉竟然哭了起来。
陆寒鄙夷地看着他说：“大男人哭什么？！”
龙飞委屈地说：“我的队长，还有我的战友们都、都、都死了，呜呜呜……”
陆寒看着手下问：“你告诉他了？”
手下点点头。
“我的战友也死了。”陆寒转头冷漠地对龙飞说，“他不光是我的战友，还是我的师傅。”
龙飞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看着他。
陆寒问：“我问你，你想不想报仇？”
听到“报仇”两个字，龙飞立刻睁大了眼睛问：“可、可以吗？”
“废话！”陆寒说，“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想！”龙飞回答得既大声又果断。
这个气势让陆寒对他的印象稍稍改观了一些，他接着说：“如果你想报仇，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龙飞想了想，随后开始诉说起来：
“我们在深圳皇岗口岸接到那辆货车后，根据上级要求的不下车，不接近，不停车的要求，一前一后护送着它一路高速往北京开。本来一路都挺顺利的，中途加了几次油都没发生什么事情。到大概凌晨……我不记得是2点多还是3点多的时候了，我们走京港澳高速进入河北界后，可能是因为风变大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货车的那块罩厢布松了，于是我就报告了坐在我旁边的队长。队长本想联系你们同事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修一下，可是你们的同事好像看不懂灯语。队长刚叫我减速靠边，突然来了一阵横切风，那块罩厢布就被吹起来了。然后你们同事就联系了队长，要我们停车警戒……后来他们修好后我们就继续上路了。大概是凌晨……快5点了吧，当时车速一直都很快，我也没有太注意后方的情况。然后突然间……”
说到这里，龙飞停顿了，他的手都在忍不住地颤抖，而一旁的陆寒则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和惊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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