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饭馆里的羊肉锅还在咕嘟咕嘟吐着白汽，浓稠的汤汁裹着羊肉的鲜香，在不大的屋子里绕着圈，连空气都浸得暖融融的。许前进刚夹起一筷子炖得透亮的萝卜，筷子尖还挂着点点油星，桌角的手机突然“嗡嗡”震起来——屏幕上“秀秀”两个字跳得鲜活，像小姑娘蹦跳的模样。他腾出一只手接起，听筒里立刻撞进清脆又带着雀跃的声音，尾音还飘着点急：“前进书记，你们那边喝得差不多了没呀？我让小猴子开车过去接你们呗！”
许前进愣了愣，夹着萝卜的手悬在半空，热气扑在脸上，连睫毛都沾了点温乎气：“怎么了秀秀？你们在哪儿呢？好端端的接我们干啥呀？”旁边的二懒叔正端着酒杯往嘴边凑，酒液晃得杯沿沾了圈湿痕，一听见“接”字，耳朵“唰”地竖起来，脑袋跟装了弹簧似的往手机这边凑，连酒杯都忘了送进嘴里，眼神里满是好奇。
电话那头的秀秀“噗嗤”笑出了声，背景里隐约传来碗筷碰撞的脆响，还有人低声说笑的动静，热闹得像开了锅：“前进书记，我们在合作社食堂呢！您忘啦？明天咱蔬菜基地的菜就能正常往县里超市送了，大伙早上听到这消息，一个个高兴得直拍巴掌，我就临时组了个局，想提前庆祝庆祝！可转头一想，缺了您和二懒爷爷，这庆祝哪能算真热闹呀？所以我就想让小猴子去接你们，您看……你们能来不？”说到最后，声音里藏了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被拒绝的小雀，软乎乎的。
“哎呦不用接！不用接！”二懒叔抢在许前进开口前，凑到手机边大声喊，嗓门大得震得听筒都嗡嗡响，“我们就在你对面老饭馆呢！这就结了账过去！你赶紧让后厨把好酒好菜备好，别耽误了咱凑热乎！”
许前进挂了电话，无奈地瞪了二懒叔一眼，夹着的萝卜终于放进嘴里，软绵的口感裹着酱香，在舌尖化开：“您这是干啥呀？咱在这儿吃得好好的，羊肉汤刚喝了半锅，咋还非得去串场子？”
“见老朋友啊！”二懒叔把酒杯往桌上一顿，酒液溅出几滴在油布上，晕开小小的湿痕，“你忘了？秀秀那合作社里，美丽、三嫂、水灵他们都在呢，都是前些天一起在蔬菜基地扛过活的！这解封了，菜又能送出去了，双喜临门，咋能不去凑凑？”他说着就利索地站起身，大步往前台走，掏出钱包“啪”地拍在柜台上，声音亮堂得能传到后厨：“老板，结账！算清楚点，别少算了！”
小吴也赶紧放下筷子，嘴里还嚼着块羊肉，含糊地劝：“前进哥，去就去呗！我早就听人说，刘大厨炖的大锅菜里，粉条比饭馆的还筋道，吸满了肉汤，一口下去老香了，今天正好尝尝鲜！”
许前进拗不过这一老一小，只好跟着起身。刚走出老饭馆的木门，就见对面合作社大锅饭食堂的大门敞得笔直，暖黄的灯光从门里涌出来，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连人们说笑的声音都顺着风飘过来，挠得人心头发痒。二懒叔走得急，脚下的布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噔噔”响，跟敲鼓似的，还不忘回头催：“快点走！别磨磨蹭蹭的，让人家等着多不好！”
刚踏进合作社食堂，许前进就忍不住“呀”了一声——平日里堆着农具、满是泥土味的大屋子，今天被收拾得亮堂堂的。靠墙的地方，几张方桌拼成长长的一排，铺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碗筷摆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小兵；中间的大铁盆里冒着袅袅热气，白菜、粉条、肉块混在一起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醒了，一个劲地往上冒。周美丽正坐在桌边剥蒜，指尖沾着点蒜皮，看见他们进来，立刻把蒜往碗里一放，笑着打趣：“前进书记可真不厚道啊！带着二懒叔和小吴偷偷出来喝酒，连我一声都不喊，是怕我吃多了，把你俩的酒给喝光咋地？”
“误会了误会了！美丽姐，您可别冤枉我！”小吴赶紧摆手，把责任往二懒叔身上推，脸上还带着点讨好的笑，“这可是二懒叔的主意，我就是跟着来蹭饭的，纯纯白吃白喝！”
“啥白吃白喝！”二懒叔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凳子腿在地上磨出“吱呀”一声，嗓门还是那么洪亮，震得桌上的筷子都动了动，“我心甘情愿请！你问问秀秀，是不是早就盼着咱来了？”
秀秀正从后厨端着一盘炒花生出来，花生裹着盐粒，油亮亮的，颗颗饱满，听见这话，赶紧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可不是嘛！就等你们三个了！快坐快坐，刘大厨还在灶上炖最后一锅排骨呢，再等两分钟就好！”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刘大厨系着花围裙从后厨走出来，围裙上还沾着点肉汤的油星，手里端着个大瓷盆，盆里的排骨炖得油光锃亮，撒着翠绿的葱花，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馋得人直咽口水：“来啦？快尝尝我这排骨，在灶上炖了俩钟头，小火慢煨的，骨头都能嚼出味，保准烂乎！”
许前进往桌边扫了一眼，熟人可真不少——大喇叭正拿着个空酒瓶，往杯子里倒酒，酒液“哗啦啦”流进杯里，溅起小小的酒花；小猴子和钢蛋坐在角落，正掰着手腕，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渗着汗，旁边还有人拍着桌子喊加油，热闹得不行；金凤帮着香玲摆盘子，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笑，时不时还抬头往门口望；水灵端着个大茶壶，壶嘴冒着热气，正给每个人的杯子添水，看见许前进看过来，笑着说：“前进书记，您可算来了！刚才大伙还说呢，您要是再不来，就派小猴子去老饭馆把您‘绑’过来，省得您在那边偷喝好酒！”
“哎？小猴子呢？”二懒叔左右看了一圈，没见着平时爱跟他开玩笑的小猴子，不禁皱着眉问，语气里还带了点不满，“不是说让他准备好酒好菜吗？人跑哪儿去了？该不会偷懒躲起来抽烟了吧？”
“在后面呢！”秀秀指着后厨，声音里带着笑，眼里闪着光，“那不和钢蛋在一起划拳呢，他知道您爱吃辣，让刘大厨炒您最爱的辣子鸡呢，还特意多切了点小米辣，说一定要让您今天喝个痛快！”
二懒叔一听，立刻乐了，拍着桌子喊：“好！还是小猴子懂我！前进，小吴，咱先满上酒，等辣子鸡上来，咱仨先干一杯，尝尝这刘大厨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周美丽端着个锡酒壶走过来，酒壶擦得锃亮，酒壶嘴对着杯子，琥珀色的酒液缓缓流进去，刚好满到杯沿，不洒一滴：“可不能光你们仨喝！咱们今天都得喝！明天蔬菜能正常供货，多亏了大伙在严密的防控下在基地里忙活，起早贪黑的，顶着冷风摘菜、打包；也多亏了前进书记跑前跑后协调，跟县里的超市对接，还帮着联系货车，这杯酒，得所有人一起喝才热闹！”
香玲也走过来，给许前进递了双干净筷子，筷子上还带着点温热，是刚用热水烫过的：“别光顾着说话，先吃块排骨垫垫肚子，不然等会儿空腹喝酒，该胃疼了。”
许前进接过筷子，看着满桌的人——有一起在蔬菜基地扛过化肥、插过菜苗的乡亲，手上还留着泥土的痕迹；有帮着统计蔬菜数量、联系货车的合作社成员，脸上带着疲惫却明亮的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眼里亮闪闪的，满是对明天的期待。他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软烂的肉在嘴里化开，酱香混着肉香，暖乎乎的顺着喉咙滑下去，连心里都跟着热了起来，像揣了个小暖炉。
这时，后厨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铲子碰到了锅沿，接着刘大厨端着一大盘辣子鸡走了出来，红通通的辣椒裹着金黄的鸡肉，油星还在上面滋滋响，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连空气都变得辣乎乎的，勾得人直吸气：“来啦来啦！辣子鸡来啦！二懒叔，您快尝尝，我特意多放了辣椒，够不够劲！”
二懒叔赶紧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嚼着，辣得直吸气，嘴角却咧得老大，笑出了褶子：“够味！够味！刘大厨，你这手艺，比老饭馆的厨师还强！以后别去基地干活了，考个厨师证都可以在餐饮界畅通无阻了！”
小吴也跟着夹了一块，辣得舌头直打转，不停地呼气，却还不忘点头，含糊地说：“好吃！比我妈炒的还香！下次我还来蹭饭！”
周美丽举起酒杯，声音响亮，盖过了屋里的喧闹，像带着股子劲：“来！咱们大家伙一起举杯！第一杯，祝明天咱村的蔬菜顺顺利利往县里送，卖个好价钱，让大伙都能多赚点！第二杯，祝咱们村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往后再也不用愁菜卖不出去！干杯！”
“干杯！”所有人都举起酒杯，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一串快乐的音符。笑声、祝福声、碰杯声混在一起，填满了整个食堂，连屋顶的灯泡都好像更亮了些。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人们笑着的脸上，连月光都好像变得更暖了。许前进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景象，看着乡亲们眼里的光，心里忽然觉得——这解封后的日子，有乡亲们一起盼着、忙着、乐着，可真有盼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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