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葬用品店的大门外面，站着六七个人，一个个离门老远地不敢靠前，一边相互小声交谈着，一边对着大门上碎了的玻璃窗指指点点，猛然间，这几人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猫叫，叫声凄厉，他们都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过来，就见一只大狸花猫迈着方步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走过来，嘴里喵呜喵呜叫的同时，还目光凶恶地瞪着几人看，似乎是在埋怨他们挡了它的路，而这只大狸花猫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年轻人，是个生面孔，明显不是镇子里的人，那人对他们视而不见，在看见门上窗户的空洞之后，就小心地站住了脚，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打了一个唿哨，大狸花猫听见后，转身走到他身前，蹲坐在地上，仰起头看着这人，脸上显出一副乖巧的模样，门前的六七个人自认而然地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儿，其中一个稍微上了年岁的男子紧着抽了几口烟，把烟蒂顺手一扔，咳嗽了几声后，看着一猫一人，开口问道：“你是来镇上过年串亲戚的？面生得很？贵姓？”那个年轻人点点头，简单答道：“嗯，串亲戚，在屋里憋的慌，出来透透气儿！免贵，姓丁。”说完，他抬手指了指丧葬用品店的大门，问对方道：“进贼了？”那个上了年纪的男子摇摇头，嘁了一声，说：“这里面卖的都是死人用的玩意儿，没听说过这种店还招贼的，不过，老板一家去外地了，喏，我身边这位是老板的亲戚，刚给他打了个电话，可他说里面没啥值钱的东西，就是怕门上玻璃碎了，里面的暖气上冻，让他的亲戚帮忙想个法子先把门弄严实，其他的，等他们一家过几天回来再说！”嘴上说着话，一双眼睛的眼神儿却早已从这位自称姓丁的身上转到地上的大狸花猫的后背上，疑惑着问：“这猫不小，是您的宠物？”
丁振武低头看了那只大狸花猫一眼，摇摇头回答道：“路上碰见的！”那个上了年纪的和身边的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儿，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小声说：“我隔着窗户是看见十几只猫，还有四五条狗，还有一个小个子的人蹲在路边的电线杆子底下，等我听见玻璃碎了的声音从家里出来后，猫狗还有那个人都不见了，对了，我还闻到一股从来都没闻到过的臭味儿，那味儿，呛鼻子不说，还直冲脑仁儿，现在我还恶心呢！”听他说完，丁振武一下子愣在当场，他感觉嗓子眼儿发干，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力清了清嗓子，问说话的中年人：“大哥，你说的那人长什么样？”中年男人摆了摆手，顺便指了一下丧葬用品店东面不远处的一个小超市说道：“离得虽然挺近的，可我在店里，还隔着窗户，长什么样，真没看清楚，就是不太高的样子，脸色被太阳一晃，焦黄，不像人色儿，身上穿得挺单薄的，我还纳闷儿，这是哪儿来的要饭的，大年初一就出来干活了！”说罢，打量了丁振武几眼，有些怀疑地问 ：“你问他长啥样干啥啊？你们一起的？”丁振武缓缓摇头不答，中年人便失去了兴趣，抖了抖两个肩膀，用双手分别在自己的两个衣兜上拍了拍，说：“晦气！大过年的，在卖给死人用的东西的店门前站了这么半天，走了，回家！”和上了年纪的那人招呼了一声，又冲另外几人摆了摆手，快步往自己家的小超市走了回去，边走，边不停地用手拍打着身前身后连带腿上，好像生怕把晦气带回家一样，另外几人也跟丧葬用品店老板的亲戚说了一声后，纷纷散开，各回各家，大门前只剩了老板的亲戚和那位上了年纪的男人，两人商量了一下，上了年纪的说道：“是挺晦气的，这样，你家里还有没放的鞭炮没有？有的话，就去取一挂来，顺便找几张报纸，再弄些浆糊，等把鞭炮在门口放了，我帮着你用报纸把门上窗户一糊就完事儿！”老板的亲戚急忙回道：“鞭炮报纸都是现成的，昨天贴对联时弄的浆糊还剩了不少，这样，叔，我这就回家取来，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可千万别走啊，虽然是大太阳底下的，我还是胆突的！”上了年纪的男人骂了一句脏话，不耐烦地说：“快去快回，就你这小胆子，还能顶门过日子了不？”老板的亲戚哈哈一笑，也不回嘴，急急忙忙跑过马路，奔胡同里去了。
上了年纪的男人回头看见丁振武仍然站在那里，就连那只大狸花猫也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老老实实地蹲在他的身前，尤其是那只猫，看这位姓丁的眼神儿实在谄媚得有些不像话，他心里便生起了几分怀疑，不由得问道：“小伙子，你真跟那人不认识？”丁振武从兜里掏出烟盒，走到他面前，又从烟盒里拿出两支烟，先递给上了年纪的男人一根儿，等对方伸手接过，把另一只叼在自己嘴上，又掏出打火机，先后给对方和自己都把烟点上，用力吸了两口后，气氛顿时融洽了不少，丁振武扭脸看了一眼路对面的那根电线杆子，开口问道：“爷们儿，那人就蹲那儿了？”上了年纪的男人喷出一口烟，点头答道：“这附近就这一根电线杆子，只能是那儿了，你别听刚才那家伙说得那么邪乎，还脸焦黄，他连眉眼儿都没看清，人家脸黄，兴许就是太阳晃得！你问那人干啥？”丁振武冲他笑了笑，不答，转身对跟过来蹲在他脚后的大狸花猫唿哨一声，大狸花猫闻声而动，从地上跃起来，直奔丧葬用品店的门口奔了过去，没等上了年纪的男人反应过来，大狸花猫已经顺着门上玻璃的破洞跳进店里，耳听得它在里面喵喵地叫了几声后，门上猫影一闪，它又蹿了出来，只是，在它的口中，横叼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棺材钉子，上了年纪的男人嘴里又骂了一句脏话，脚下连连向后退去，同时大声问丁振武道：“你跟那个小个子真是一伙的？这是要在镇上作什么妖？赶紧滚蛋，我给派出所打电话报警了啊！”丁振武把手伸进怀中，掏出自己的证件，转过身给真有些惊到了的这位展示了一下，说：“用不着给派出所打电话，我就是警察，过来查案的，这事儿不小，需要保密，否则，大过年的，把整个镇子里弄得人心惶惶的，咱可担不起责任，您说，是这个理吧？”趁对方眯起两眼仔细看他手上的证件的当儿，他低头瞅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大狸花猫和它叼在口中的棺材钉子，左肩膀上隐隐作痛！
乌家哥俩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站在地上，两人一齐盯着床底下被魏见秋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个小死孩子，半晌，乌老大率先开口说道：“老二，魏见秋倒是不嫌弃，整了这么个帮手，床上这娘们儿不光把自己赔进去，这下子连嫁妆都归人家了，要我说，趁魏见秋不在，把家伙拿出来，直接炼了她得了！”乌老二不出声地看向床上的女人尸体，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咱们当师父的，就得有当师父的样子，不然的话，等魏见秋把这个小鬼儿喂熟了，第一个冲着下手的，就是你我两个！”乌老大呸了一声，不相信似地说：“借他魏见秋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咱哥俩发狠！”乌老二转过头看着他，脸上满是冷笑，乌老大瞬间就没了信心，把手中的棍子往地板上一杵，站起身来，愤愤地说：“那就先下手为强，先把这个小崽子弄个稀碎，以免后患！”说着，就探身往床底下够去，右手刚碰到被子，乌老二便跨前一步，拦住他道：“你办事儿又不带脑子！”乌老大闻言把手缩回，抬头看着他弟弟，生气地问：“说一也是你，说二也是你，就你脑子够用，左寻思右寻思的，也不嫌累得慌！”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起身又坐回到沙发上，不耐烦地等着乌老二的解释，乌老二不再磨迹，直接说道：“这东西，对咱们有用，五行之物都在地下，尤其是五行之火，阴物们避之唯恐不及，到时候万一需要咱们亲自下地，带上它，也算是一个保证！”乌老大这回不言语了，点了点头，有些感觉无聊地环顾了一下房间，道：“守着一大一小两个死鬼干什么？我再找个房间，好好睡一觉！”说完，正要站起来，乌老二却又说道：“先把大门口里面地板上的那个人面蛇身的画像擦干净，魏见秋心里装着小九九，明显是怕事儿不大，生怕姓陈的那伙人找不到这里来，记住，五行之物到手之前，你对他稍微客气一些，等事成了，你怎么发泄心里的火气，我管不着！”
魏见秋站在小胡同里，隐身在一户人家的门口，看着丁振武手里拿着一根棺材钉子翻过来掉过去地查看，心里暗暗叹息，眼前一模糊，就把站在丁振武身边的那个上了年纪男人当成了毛知文，刚要开口叫一声两人的名字，喉头一哽，便又咽了回去，他听见身后这家的院子里有人打开屋门出来，便立即放轻脚步，从门口离开，贴着墙边往胡同南面走了回去，右手伸进胸前的衣服里，小心地捏了捏内兜里的几个小玻璃瓶，想了想，从中拿出一个，一矮身子，把小玻璃瓶放在墙边地上，横着立着比划了半天，最后一狠心，立着放在那里，站直后，不再回头，迅速走开。
上了年纪的男人见丁振武没完没了地摆弄着手里的棺材钉子，实在有些忍不住，便开口问道：“那个，丁警官，这棺材钉子，有什么说道儿吗？这猫，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丁振武听见他问，漫不经心地把棺材钉子往裤兜儿里一揣，冲他笑了笑，说：“爷们儿，您这就忘了？这钉子是涉案的东西，得保密，不是我不说，是不能说！”上了年纪的男人尴尬地一笑，眼睛却立即看向大狸花猫，丁振武皱了皱眉，只好解释道：“这猫，就是只野猫，野猫嘛，比家猫有灵性，至于它能听懂我打的唿哨，我也迷糊着呢，要不，您问问它？”上了年纪的男人当然不信丁振武的这番话，可也不好再追问，只好吭哧了半天，问他道：“这门里，没啥东西吧？您可得给我句实话，要是有的话，我就不往前凑合了，一大把年纪的，邪性事儿还是不沾边儿的好！”丁振武这才笑着安慰他说：“哪有那么多的邪性事儿！您该帮忙帮忙，这不，取鞭炮和报纸的回来了，您帮着把门糊上后，该回家回家，就是记住一句话，别把刚才看见的这只猫叼出来一根棺材钉子的事儿跟别人说，否则，邪性事儿不上门，我也得上门找您！”最后那句话，他是板着脸说的，上了年纪的男人忙不迭地回应：“那不能，又不是啥好事儿，不值当跟人家瞎白话，再说了，大过年的，我说这事儿，人家也不爱听不是！”丁振武冲他笑着竖了一下大拇指，抬脚就奔对面的胡同走了过去，迎面正好碰上胳肢窝底下夹着一叠报纸，双手各拿着一挂鞭炮和一碗浆糊的中年人，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就擦肩而过，中年人回头看着紧跟在丁振武身后的大狸花猫，愈发惊奇，突然停住脚说了一句：“小兄弟，你要回亲戚家的话，顺原路回去，这胡同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冒出来一股臭味儿，呛得慌，冲脑仁子，别把你这两天刚吃进去的好嚼谷都熏吐喽！”丁振武心中一惊，急忙往胡同里看，里面却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不及回话，快步往胡同里面走了进去，恰好一阵风吹过来，他被呛得打了个喷嚏，这股味道，太熟悉了，除了姓乌的，就是自己的师父魏见秋，循着被风吹得慢慢消散的这股臭味儿，他小心翼翼地走向胡同深处，眼神儿被左边一户人家墙角下很突兀地立着的小玻璃瓶吸引到，丁振武脑子里轰的一声，自言自语道：“师......师父，是你给我的？”
陈敬阻止了要去镇上医院停尸房里勘查一番的张弛，两人站在走廊里，听着身边房间里传出来的姓申的老家伙外孙子的不满的喝问声，心头都起了一个同样的疑问：“姓秦的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难道又是他弄出来的假象？可胖子说，当时姓秦的尸体摸起来还是温乎乎的啊！”张弛见陈敬不出声，便开口说道：“刚才你叫我出来时，我只好麻烦师父他老人家替我控制了姓申的，他不喜欢那个姓申的，估计正变着法子折磨他呢！要我看，咱们正好趁机问问姓申的，姓秦的老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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