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刘芸忽然醒来,躺在床上的她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睁着两眼看着天花板上那盏吊灯,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闺房,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香了,恍惚中她产生了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正要把眼睛闭上再回到那种既深且沉的睡眠里,猛然间察觉出有些不对,太安静了,安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都能清晰地听到,刘芸忽然有些心慌起来,急忙伸手在枕边摸了摸,老大不在,她立即翻身坐起,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里,有些刺眼,她在床上四下里找了个遍,仍然没有老大的影子,无奈地自言自语道:“你醒了,怎么不叫我一声,故意让张弛和陈大哥他们看我的笑话,是吧?”窗帘突然动了动,一声轻轻的咔声传进耳中,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隐隐约约看清老大正蹲在窗帘后面的窗台上,背对着她,盯着窗外一动不动,刘芸笑了笑,问道:“老大,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嘴上问着话,手已经把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拿了起来,按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顿时愣住,啊了一声,惊道:“怎么睡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下午三点了?”急三火四地就要从床上下来,老大又小声地咔了一声,从窗台上跳下来,慢悠悠地走到刘芸的床前,抬头看着她,刘芸从老大的两只小眼睛里竟然看出了几丝严肃的意思,心里突然一抖,急着问它道:“老大,怎么了?张弛和陈大哥呢?”老大毫不费力地一跃,跳到床上,躲开刘芸朝它伸过来的双手,人立起来,黑黑的小眼珠里一阵幽幽的黄色光芒闪烁,刘芸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身子慢慢软倒,两个眼睛跟着闭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老大凑到刘芸的脸边,在她脸上轻轻嗅了嗅,转身从床上跳到地上,走到门口,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刘芸一眼后,顺着门上一个小小的缝隙钻了出去,不一会儿,它的身影出现在屋顶上,把自己隐身在烟囱根儿阴影里,虎视眈眈地望向前面旅店一楼的窗户里面。
一阵风顺着河道刮过来,撞在堤坝上,打着旋儿冲上南面山坡,任远靠着一棵大树蹲着,被这股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手忙脚乱地把身上的道袍往紧里裹了裹,看着下面不远处盘膝坐在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上的明仁道长一副打坐的模样,埋怨道:“师叔,差不多得了,你没瞧见那些人荷枪实弹的架势吗?咱们俩估计连边儿都挨不上,五行也好,六行也罢,看这样子,咱们一行也占不上,要我说,赶紧回咱的小道观里喝点儿热乎稀粥得了!”明仁道长虽然两条腿盘着,两只手也拿捏出入定的姿势,可他的两只眼睛却瞪得大大的,盯着河对面那家旅店门前路上停着的一长溜的大小车辆和在车旁警戒的武警,不满地回头看了看自打来到柳河镇就一直在打退堂鼓的任远,怒道:“你想喝粥你回,瞧你那点儿出息,早就教你打坐调息你不学,现在知道冷了?”任远无奈道:“好好好,我舍命陪君子中了吧?就像你不冷似的,屁股都冰得坐不住挪来挪去的,还打坐调息,小心痔疮犯了!”明仁道长动了动屁股,又稳稳地坐好,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问道:“这些人午饭的时候就到了,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任远气哼哼地回答:“我哪儿知道!”明仁道长接着说:“看进旅店里的那几个着便装的人的气势,明显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们是冲谁使劲儿呢?对了,你之前说从里面出来迎接的那人就是张弛,难道姓陈的那位也在?”任远又回道:“我哪儿知道!”明仁道长哼了一声,抬手往身旁的那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砬子拍了拍,说:“怪了,我怎么总觉得这块大石头从里往外渗阴气,难不成这底下埋着什么人的尸骨?”任远一听,立马来了兴趣,站起身走到大石头砬子边儿上,探头往东面的缝隙里看了看,发现里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不过,倒真觉出了里面那片黑乎乎当中,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藏在里面正盯着他看,他心里惊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西面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放下心来,走到明仁道长身旁蹲下,道:“师叔,你怕鬼不?”明仁道长扭过头不解地看着他,任远冲大石头砬子努了努嘴,明仁道长嘁了一声,说:“给你个杆儿,你就捋着往上爬,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即使有,你师叔我也不怕,我针包里有几根针,专门就是用来对付鬼的,不对,不光能对付他们,还能给他们治病!”任远面无表情地呵呵了两声,明仁道长急道:“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还别不信,咱们门里,真有这门手艺,不过可惜,没都传下来,只剩下半部砭鬼经,你师叔我认真琢磨过,就是没找到机会用上一回!”
任远看明仁道长脸上一副淡定,便好奇地问道:“人鬼殊途,阴阳相斥,正常人遇鬼难,正常鬼也靠不近人身边,你怎么给人家治病?”明仁道长沉吟了一下,这才回答道:“说了你别害怕,想给鬼治病,得先用那几根针封住自己身上的几处穴位,还得念上一段咒语,才能目中视鬼如人,不过,砭鬼经上也说,给鬼治病,会大大折损自己的阳气,一个搞不好,丢几年的阳寿都是轻的,所以啊,我心里虽然刺挠得很,却一直没敢尝试!”任远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明仁道长有些诧异地问道:“我刚说了一句这个大石头砬子里面有阴气往外渗,你就问我怕鬼不,怎么,你刚才看见里面有啥不一样的东西了?”任远点头,说:“里面有东西在看着我,你师侄我的直觉,师叔你不是一直挺佩服的吗?这里绝对不对,趁太阳还没下山,咱走吧!”明仁道长见任远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不像作伪,便疑惑道:“难道真有阴物躲在这里面?嗯,你还真别说,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阴气越来越重了!”说完,就看向任远,似笑非笑地,任远急忙站起来,怒道:“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那啥......!打住,想看,你自己看,别打我的主意,我对那东西没兴趣,看了怕闹眼睛!”明仁道长笑呵呵地一边把手伸进自己怀里,一边劝说道:“任远,你这人别的优点没啥,身上正气挺足,就是可惜,见识太少,所以才一向对咱们小道观大殿里供奉那几尊神像不屑一顾,今天我帮你开开眼,我保你回到小道观里后,跪在几位神仙像前磕头磕个没完,这也算我替师兄出把力,给你这个他的逆徒正正认知!放心,就一眼,有我在你身旁护着,你怕个屁啊?你跑啥?回来!”任远已经往上面蹿出去了老远,明仁道长摇头叹道:“白瞎了这个机会,给你你是真不中用啊!”又回到那棵大树下蹲下来的任远刚要反唇相讥,明仁道长突然把右手的食指往嘴唇前一竖,有些吃惊地从盘膝而坐的那块石头上迅速起身,蹑手蹑脚地靠近大石头砬子,把一侧的耳朵贴了上去,石头里面有人低声说道:“我的,头痛,你的,帮我治治?”
宋处长坐在崔可行和刘星星从别的房间里搬过来一把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另外几人,眼中隐藏着几分担忧,何副局长已经在床上坐了起来,明显还有些精神头儿不足的样子,不过,他的目光却一直朝分别坐在宋处长两边的陈敬和张弛身上转来转去,除了胖子和林道长外,房间里还有几个穿着便装的男子,年龄都是中年往上,脸色都不太好看,也一齐看向陈敬和张弛,其中一个紧紧地盯着张弛问道:“我们几位车轱辘话说了这么半天,你身为省厅特案处的一个警察,对上级这么不信任吗?上级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让我们带着你和这位陈先生一起回京城里,十几个医学专家还有特勤局的几个老家伙已经就位,要我看,不过是从你们两位身上抽两管子血的事儿,这么抗拒,是信不过他们的技术还是怎么的?”陈敬和张弛隔着宋处长互相对视一眼,张弛微微摇头,陈敬便只是笑了笑,也不开口说话,张弛却道:“这位领导,你也知道自己和另外几位说的是车轱辘话啊?口都干了吧?抱歉啊,旅店的老板不便出面,所以也没法子弄点儿开水给几位泡茶喝,天说黑就黑,几位还是回去复命吧,就说我们两个还有事儿要办,暂时去不了京城,以后有时间再说!”刚才说话的那位脸上露出怒色,正要发火,何副局长却摆了摆手拦住了他,轻轻地笑了几声,直视着张弛的双眼,说:“张弛,你们省厅追捕姓乌的兄弟两个追了这么久,不光人没追到,还赔了一个魏见秋,前一阵子山庄里的那堆尸体的案子,上头要求严查,尤其是喝了乌家兄弟东西的魏见秋,更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原因很清楚,不仅仅是因为他叛出省厅,更担心的是魏见秋变成一个罔顾人命的变态杀手。”嘴上说着,他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双眼也慢慢眯缝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张弛,你可以动手试试!这就想冲我们几个下手了吗?真当坐你们对面的这几位都是废物?”张弛白净的面孔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发黄,两眼直直地看着何副局长,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跟着又把目光在另外几位的脸上先后按顺序看了一遍,这才冷冷地开口道:“你想试试?那我这个变态杀手就跟你们试试!”
话音还未落下,张弛的双脚已经在地板上用力跺了几跺,一阵黑雾一瞬间就从他脚底腾起,翻翻滚滚地直扑对面那几位的身前,宋处长没想到张弛说动手就动手,心里暗暗叹息,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已经被黑雾裹住的京城来的几位说道:“各位,真要同事相残吗?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把申老和秦老两位找到才是正事,他们的本事可比魏见秋强了不知多少,要是也做起恶来,京城特勤局的脸面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带张弛和陈先生去京城里做什么医学检查的事儿,我可没听我们厅长跟我交待过,要不,何副局长现在就给我们厅长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对面的几位被张弛的突然发作弄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正被浓雾呛得咳嗽个不停,之前那个说话的中年人忍着咳嗽,怒喝道:“张弛,给脸不要是吧?真以为你这点儿邪魔外道的本事就能把我们弄住?你做初一,就怪不得我们做十五,几位,动手,把他拿下直接带走!”耳听得对面一阵椅子乱响,随后就有一人把巴掌互相拍起来,开始几下声音听起来十分清脆,跟着就沉闷起来,宋处长觉得耳朵里嗡嗡了几声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两个耳朵眼儿结结实实地塞住,一时之间啥也听不见了,让他颇感奇怪的是,向来说跟人动手就一点儿也不犹豫的陈敬此时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屁股连抬都没往起抬一下,此刻看见他用手指不停地抠着两个耳朵眼儿,便抬起右手抓住他左小臂,用力握住,拇指指尖儿狠狠地按在他小臂内侧正中的一处也不知什么穴位上,宋处长的两个耳朵像是各自突然开了一道缝隙,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又涌进了他的耳中,陈敬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下扯了扯,同时说道:“稍安勿躁!有人替我们出头。”
张弛的脸色越来越黄,右手伸进怀里紧紧地捏住那根小木棍儿,对面这时除了不停的拍巴掌的声音之外,还响起了几声纸张搓动在一起的动静,黑雾中,一股火光闪动,几张烧着的黄裱纸纸飘飘摇摇地透过黑雾飞了出来,蓦地在半空中排成一排,对准张弛的胸口如脱弦之箭一般射了过来,张弛正待起身躲避,一阵尖锐刺耳的锣声突然响起,张弛一怔之下,又不由自主地坐回到椅子上,那串黄裱纸正中他的胸口,黄纸爆燃,声如鞭炮响成了一片,张弛的身子向后一仰,连带着椅子翻到在地,宋处长大惊失色,立即想要站起来看看张弛的情况,陈敬却一直抓着他的左胳膊没有撒手,这时大声叫道:“姓秦的,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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