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的太阳很大，大过了头。
“老爷子，带着村民们快逃。”
詹曜将萧的失去生命的身体平放在地，起身看着仿佛近在眼前的耀眼烈日，在那无人敢直视的光芒中，似乎有一个人在窥视自己。
“但是人之子…”
“赶快走！”
见老者还在犹豫，詹曜情急之下手臂一挥，不想几根手指断裂飞出，像是玻璃一般摔碎在地。
“到极限了啊…”
裂纹自詹曜身体中央向周身蔓延，詹曜听着身后混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深吸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啊…”
静静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少女，詹曜破碎的脸颊挤出一丝微笑。
“萦玥……”
自己眼前曾名为萦玥的少女此时全身都被金色光芒包裹，长长的发丝如太阳的光芒一般无边无际，唯有那原本略带怯懦的脸与脸颊之上镜片碎裂的眼镜不曾改变。
“人类。”
仍是詹曜记忆中的声音，此时却已不再有任何感情。
“你是…天姬？”
“不是，那不过是我的一部分与名为乐琳的人类拼合而成的产物。”
“萦玥…在哪里…”
詹曜的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但他还是想得到一个结果。
“她消失了，这副身体原本的人格，记忆，全部都被清除，现在她不过是我的容器。”
“这样吗…”
“你看上去并不是很伤心。”
“……”
詹曜抬起头直视萦玥，但她只是颔首低眉，瞳孔虽是金色，却显得黯淡无神。
“你是来做什么的。”
“萧死了，我要接替她的任务。”
“消灭这个村子吗？”
“是的。”
“那样的话…”
詹曜话音未落，一道足以湮灭整个村子的光束便从天而降，但它只存在了不到一秒，便被打散成无数丝线消散无踪。
“原来如此，萧把它给了你，能够斩断空间的刀刃，你现在有两把。”
詹曜戴着盾爪，细小的碎屑不停地从他的身体上剥落。
“虽然我也可以看着你一点点消失，不过…”
萦玥将右手高高举起。
“我必须要保证神明的绝对性才行。”
硕大的太阳之上闪烁着无数光芒，同时詹曜的利爪也已经逼近萦玥的胸膛。
烈阳风暴掀飞了周围的群山，彻底改变了周围的地貌，唯独村子毫发无伤。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都快要消失了。”
“哈…哈…”
整个右臂脱落，化作一地碎屑，詹曜喘着粗气，挡在存放圣物的房子前。
“人之…子？”
伊奈掀开帘子从屋中走出，她的怀中抱着被毯子小心包裹着的圣物。
“你…”
她眼中的詹曜宛如一尊濒临碎裂的雕塑，哪怕再受到一点冲击，他都会轰然破碎吧。
太阳神并不想给二人说话的时间，无数光芒从天而降，失去了一条手臂的詹曜已无力全部挡下，一丝光芒透过詹曜攻击的空隙洒落在伊奈的脚边。
“啊——！”
伊奈单薄的身体被掀飞，重重地砸在身后的墙上，怀中的圣物也掉落在地。
“圣…物…”
不顾身体的疼痛，伊奈用胳膊撑起身体，一点点向圣物爬去。
“别管那东西了，快跑！”
“不行！！！”
伊奈颤抖着将那对盾爪揽入怀中。
“这是伊奈…这是初代虎王唯一的遗物…伊奈…这个名字必须…”
纵使鲜血模糊了伊奈的双眼，她也选择将头高高抬起，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詹曜。
「只是杀戮的话，并不需要锋利到能够斩断空间的利刃」
现在的詹曜已经无法将她抱起，只能挡在她身前，一次又一次地将袭来的光束吹散。
守护和屠戮都是属于虎王的力量，初代的虎王做出了残酷的选择，但也同样开辟出了本不存在的道路。这两把利刃便是其具现。
「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事物，虎王才会藏起獠牙」
「因为有想守护的事物，虎王才会挥舞利爪」
「因为有想守护的事物，虎王的刀刃才会斩断万物，立于顶点」
“人之子…你想要守护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呵…”
萦玥的手指猛地抽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
短短的一瞬，萦玥的身体麻痹无法动弹，虽然她的攻势不会受到影响，但只是这一瞬间的破绽便足以扭转战局。
“竟然会留下这种后门，也太不小心了吧，「我」。”
天姬的声音在萦玥的脑中响起。
“你是那个…但你不是…”
“我是从她…从乐琳的愿望中诞生的，那么，再回应一次某人的愿望也不是难事吧？”
“但是她…这副身体的主人明明…！”
“你当神当太久了脑子锈了？如果她真的彻底消失了，你又为什么还会下意识地戴上这副眼镜呢？”
萦玥恍然大悟，她眼前的玻璃镜片中映出的，是濒临破碎的詹曜。
“谁要…谁要相信你的疯话！我是至高无上的神！！”
“你才是无药可救的那个。”
“辛苦你了虎王殿下，我就只能帮到这里了。”
詹曜看着萦玥的脸庞缓缓瞪大了双眼，他看到了萦玥眼角滑落的泪水，看到了她带着痛苦挤出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詹曜曾见过一次，仅那一次，从那时开始，詹曜便立誓再也不让萦玥露出这样的表情。
·
——王兽——
·
只一瞬间，所有的光芒便都消失了，无论是千疮百孔的大地，还是萦玥背后庞大耀眼的太阳，都在詹曜挥舞利爪的瞬间消失了。
如镜般破碎的空间之外，是无边的黑暗。
“我想要守护的…”
这一刻，在这个空间中的，只有萦玥与詹曜二人。
双腿破碎，身躯破碎，利刃破碎，而看着这残破利刃的萦玥，却缓缓张开了双臂。
“谢谢你，詹曜。”
破碎的利刃从萦玥的胸膛穿过。
·
“嗯…”
脸颊传来温暖的感觉，伊奈缓缓睁开双眼，不知是谁拭去了她脸上的血，让她得以看到炭盆中熊熊燃烧的火。
“人之子！？”
伊奈挺起身子，却只看到周围的断壁残垣，到处都寻不到詹曜的身影。
残破不堪的屋子中，被奉为圣物的盾爪仍放在原处，而屋子中央的桌子似乎多了些什么，那是一副镜片碎裂的眼镜，此时它正静静地躺在叠放整齐的围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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