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岭晒谷场上,晨曦驱散了夜的寒意,却驱不散人群的喧嚣。
昨日涌入的江南来客,带着一路风尘仆仆,已然在“民议堂”的旗帜下,各自按着口音浓重的乡音,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手中那薄薄的抄本,被翻得哗啦啦作响,纸页都有些毛糙了。
陈皓负手而立,看着这群脸上写满疲惫和期盼的汉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责任感。
他没有立刻开始讲述下一步的计划,而是转身示意李芊芊。
李芊芊心领神会,捧出一叠空白的竹简,分发到众人面前。
竹简带着淡淡的竹香,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
“诸位从江南带来的,关于那位‘周大人’的劣迹,”陈皓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我们今日不写罪状,那些空洞的指责,于事无补。”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陈皓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们要先列出,他在其治下,近三年来的粮价、税单、徭役,所有变更的明细。”
“啊?”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显然不明白陈皓的用意。
“冤要讲得清,账要算得明。”陈皓解释道,目光扫过众人,“百姓不怕官坏,怕的是说不出他哪里坏。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位‘周大人’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蚕食百姓的血汗!”
柱子带着几个伙计,将炭笔分发到各组组长手中。
这些常年握锄头的汉子,此刻却要拿起笔来,与那复杂的账目较劲。
各组长皱着眉头,对着手中的抄本,开始苦苦计算。
他们原本以为,只要将“周扒皮”的恶行罗列出来,就能得到伸冤的机会。
却没想到,陈皓要他们做的,是比写罪状更复杂、更艰难的事情。
然而,当他们真正开始计算,开始仔细核对那些看似不起眼的数字时,却渐渐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那些贪弊,并非明目张胆地侵吞,而是巧妙地藏匿于“常例折耗”、“炭薪补贴”等细项之中,若不仔细推敲,根本无法察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个老汉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怪不得每年都要多交几斗米,原来是这里面做了手脚!”
与此同时,远在顺天府衙的万富贵,正在暴跳如雷。
“废物!都是废物!”他将桌上的茶杯、砚台,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少爷息怒……北岭那面黑旗,已经……已经在扬州茶船上传开了!还有商贾,将《影官录》拆成了……拆成了谜语,印在糖纸上,孩童边吃边念……”
“什么?!”万富贵瞪大了眼睛,肥胖的身躯气得直哆嗦,“一群刁民,竟敢如此戏弄本少爷!”
他本想立刻调兵镇压,将北岭夷为平地。
“少爷万万不可啊!”师爷连忙劝阻道,“今上最忌讳‘激变’二字,若是因此激起江南数省联名叩阙,恐怕会引来御史的合围啊!”
万富贵咬牙切齿,心中恨不得将陈皓碎尸万段。
“难道就这么算了?”他怒吼道。
师爷眼珠一转,凑到万富贵耳边,低声说道:“少爷,我们可以……我们可以伪造一份《北岭逆党结盟书》,就说陈皓勾结前朝遗孤,意图‘裂土分州’。到时候,再呈给紫袍老者,请旨剿办!”
万富贵眼睛一亮,觉得此计可行。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命人奋笔疾书,伪造那份所谓的《结盟书》时,沈瞎子安插在衙门抄录房的线人,早已悄然将全文拓了下来。
陈皓收到密报,得知万富贵竟然想出如此阴毒的计策,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看来,这位万少爷,真是黔驴技穷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芊芊,”陈皓唤道,“将那份《结盟书》的内容,逐字抄录下来,然后附注批驳三条。”
“是。”李芊芊立刻应道。
“第一条,就说前朝宗室的谱牒,现在还存放在礼部,只要稍加查证,便可知北岭与前朝毫无关联。”陈皓缓缓说道。
“第二条,所谓‘铁甲三千’,我们北岭村壮丁不足四百,耕牛尚且还缺两头,哪里来的铁甲?”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如果陈皓真的要谋反,为何每日还要按时缴纳驿道的通行税?”陈皓的
他要让万富贵的谎言,不攻自破。
一切准备就绪后,陈皓命柱子携带这份批驳文书,混入前往京城赶考的举子队伍,送到江南学政衙门前的“鸣冤鼓台”。
“此举既可避开私传文书之嫌,又可借助士林清议的力量,将此事的影响力,无限放大。”陈皓解释道。
三日后,消息传来,正如陈皓所料,苏州府一名老儒生,当众击鼓鸣冤,宣读了那份批驳文书后,仰天长叹:“今之酷吏,不如编个像样点的罪名!”
此事迅速演变为十八名生员联署《辨诬帖》,张贴于六省通衢的驿站。
更有江湖说书人,将其改编为《黑旗辩》的段子,在茶馆酒肆中传唱:“你说他造反?他连锅都揭不开……”
万富贵得知此事后,气得七窍生烟,强令查封所有南来商队,结果导致漕运滞留,京畿米价陡涨。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赵御史抓住机会,立刻上书弹劾万富贵“擅截国脉,形同叛乱”,逼得紫袍老者不得不暂收成命。
万富贵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当夜,陈皓立于酒馆二楼窗前,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夜幕如墨,陈皓孑然独立于皓记酒馆的二楼窗边,山道上那条蜿蜒的火龙,是邻县百姓赴议堂求策的队伍,火光映衬着他深刻的轮廓,也映照出这乱世的一丝希望。
李芊芊步履轻盈地走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江南来的兄弟们说了,他们那儿有个‘静先生’的旧仆,手里藏着一本真的《内廷供炭局名录》。”
陈皓缓缓颔首,脸上并未流露出过多的喜悦。
他明白,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牌,那是吴捕头浴血奋战带回来的染血铜哨,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铜面,他低声说道:“这哨子,也该响一次了……”
李芊芊闻言,心头一震。
她知道,这枚铜哨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更代表着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一份对百姓的责任。
“但不是现在……”陈皓抬起头,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这无边的黑夜,“我们要听的人,还没全都竖起耳朵呢。”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撕裂夜空,银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他隐藏在眼底的决绝。
那是一种如同蛰伏的猛兽般的沉静,一种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皓记酒馆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人在争执着什么,但陈皓却仿佛充耳不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狂风呼啸,吹拂着他的衣袍,仿佛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时机。
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窗外那条越来越长的火龙,朝楼下走去,留下李芊芊一人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明日一早,将那份整理好的各地官员侵吞赈灾粮的证据,交给王老板。”
陈皓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让李芊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知道,陈皓要做的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还要危险。
远处的山道上,火把的光芒仍在闪烁,仿佛无数双眼睛,正注视着这座小小的酒馆,注视着这个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男人。
陈皓捻着信笺,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好似感受着沈瞎子那双看不见的眼睛。
信上寥寥数语,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涟漪。
都察院外,挂榜?
好一出“替天行道”的大戏!
他放下信,并未像沈瞎子预期的那样,夸赞其行动迅猛。
他深知,在庙堂之上,任何看似民意的举动,都可能成为权斗的棋子。
“芊芊,”陈皓唤道,声音沉稳而冷静,“把《影官录》拿来,重新梳理一遍。”
李芊芊不敢怠慢,立刻从堆积如山的账本中翻找出那本记载着无数罪恶的册子。
她知道,这本册子是陈皓的心血,也是他们对抗黑暗势力的利器。
“重点标注那些曾参与过科举阅卷、仓储稽查等职位的官员,”陈皓继续说道,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纸背,看穿那些隐藏在官场之中的蝇营狗苟,“这些位置,最容易结党营私,盘根错节。”
李芊芊心领神会,纤细的手指在册子上飞快地滑动,将一个个名字圈了出来。
她明白陈皓的用意,这是要釜底抽薪,将那些影官的根基彻底挖出来。
果然,仅仅过了三天,一封来自广西道的自劾奏书,便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阵骚动。
监察御史自曝曾受“柒号影官”指使,篡改灾情奏报,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还附上了一枚残缺的印章。
这枚印章,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瞬间引爆了官场中潜藏的暗流。
紧接着,户部一名主事也匿名投书刑部,揭露“义丰号”十年间通过虚报炭贡,套取白银三十万两的惊天黑幕。
陈皓看着手中不断汇集而来的情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吴捕头,”陈皓唤来了风尘仆仆的吴捕头,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神却依然坚定,“准备一下,进京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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