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原本往外走的背影一顿，赵明珠在白云村。
周传家醉醺醺挣开顾家的随从，走上前勾住顾沉的肩膀。
“妹夫我可告诉你啊，离赵明珠远一点，那个女人就是个娼妇，没成亲呢，就把自己的嫁妆拿走。”
“无名无份地住在一个鳏夫家里。”
“简直是我家的耻辱。”
周传家凑近顾沉说着，忽然感觉有一股奇异的味道，就像是有一股子血腥气埋在花丛里，腻得他顿时一阵头晕干呕。
跑到边上猛猛干哕起来。
周金珠拽住顾沉的衣服。
“少爷，我们回顾家吧，我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
黑色斗篷下的顾沉眉间微蹙，看着被一层黑纱隔着的周金珠的脸，忽然升起一点厌恶。
他转头对一个婢女说道。
“找一辆车子，将她送回去。”
周金珠慌了，忙问：“少爷你不和我一起回去么？”
顾沉的斗篷轻轻转动，周金珠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凉意，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说道：“我听少爷的，这就回去。”
将周明珠安排回去，顾沉坐进来时的马车里。
马车用上好的锦缎制成，罩在车身上，纹路密集，透不进一丝的阳光。
顾沉摘下斗篷，露出惨白的脸。
他低头看着自己枯瘦苍白的双手，忽然想到了那些白骨，低低地笑起来。
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一具白骨吧。
想到这里他双手不甘地握成拳头。
都是人，为什么他就要如同一只老鼠，永远生活在黑暗里。
他真的很恨那些在阳光下的人，他们在阳光下笑得越开心就越恨，恨不得吸干他们的血液。
马车外传来随从的声音，已经到白云村了，赵明珠家就在前面住。
顾沉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只露出一只眼睛，毫无生机地看过去。
透过矮小的篱笆墙，他看到一个身量纤细的女子正在院子里筛豆子。
筛完了豆子又抓起一把草料去喂牛。
她似乎很喜欢那头牛，还笑眯眯地摸摸那畜生的头。
她笑的真好看，眼睛弯弯地像他最爱的月牙。
讨厌又刺眼，就像那些恼人的光线一样。
他放下车帘，吩咐贴身心腹去找赵明珠买食谱。
“不要说是我，就说是顾府的二妞托你来的。”
顾沉低低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和赵明珠有一星半点的牵扯。
赵明珠看着手里的十两银子，看了看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再加上眼前小厮说出了二妞的名字。
她已经可以确定来的是顾家人。
看来是那些教给二妞的食谱有点效果，顾家人才又来要食谱。
虽然上次去顾家被周金珠诬陷下毒，但是说到底顾家并没有难为她。
而且十两银子卖几个食谱，这样划算的买卖当然要做。
画图的纸张没有用完，赵明珠苦想了几个食谱，仔仔细细写在纸上。
血卟啉症平时的饮食要清淡富有营养，并且适合高糖饮食，在现代医学中，病状发作时，注射高浓度葡萄糖就可以快速缓解。
赵明珠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食谱，什么糖丸子，糖馒头，红糖蜂蜜水等写了足足五张纸。
写完后，赵明珠忽然想起在基层时帮扶的那个卟啉症孩子，脸色白白的，但是每次看到她都会笑得很开心，但是意识到自己尖锐的牙齿露出后，又会忽然捂住嘴。
她心里叹口气，举起笔，在食谱的末尾画了一个笑脸。
顾沉接过这些纸张。
车帘被开了一道缝，有道道暗光照进车内，他可以看到这些纸张上的字。
他一张张的看着，目光定格在那个笑脸上。
心中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误入了一只喧嚣的飞鸟。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糖食缓解痛苦，但不可多食，年老后会得消渴。”
他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哪里还有年老的机会。
指尖摩梭过笑脸，顾沉将食谱收好，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回府吧。”
.......
此时的赵家村，周传家已经醉到呼呼大睡。
朱翠丫正拉着吴婆子问东问西。
“你的没有差吧，那豆腐皮真的这么容易弄。”
吴婆子当即拍拍胸膛。
“我骗你干啥呀，我大孙子给赵明珠做过工的，对怎么做豆腐皮那是一清二楚。”
“这些方法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怎么会出差错。”
周安闻言，对朱翠丫说道。
“这样一说，这豆腐皮只不过是累一点，但是很能挣钱，我们也可以做。”
朱翠丫却不屑地撇撇嘴。
“安哥哥你傻了啊，我们现在是和官家做亲家的人，已经不是一般的农户了。”
“你搞这什么豆腐皮，还要抛头露脸地去大街上卖，这不是给亲家丢脸吗！”
周安点点头，瞬即又愁闷。
“但是现在家里的钱都被传家输掉了，咱们一点钱也没了。”
朱翠丫浮夸地一伸手，露出手腕上白灿灿的银镯子。
“你看，这是你闺女孝敬我的。”
“只要金珠在顾家，还能让我们少了吃穿吗。”
“哪里去弄什么豆腐皮，那些都是低贱玩意儿。”
“干这种活儿的都是贱人娼妇，怎么是我们这种有身份的人做的。”
一旁的吴婆子听不下去了。
咋就是低贱玩意了，赵明珠找人干活很挑的，福福想去都去不了。
这岂不是说他们连低贱玩意儿也不如。
吴婆子想到这里，心里突突冒起一股气，干咳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不偏不倚落在朱翠丫的银镯子上。
“倒插门吃绝户的懒货，靠着卖闺女吃肉还上天了。”
“还说做豆腐皮低贱，我看你也好不了哪里去，屁股上的黑毛痣都快被麦秸垛刮烂了吧！”
黑毛痣的故事是妹妹吴二婆告诉她的。
朱翠丫看着银镯子上的浓痰，尖叫一声，接着便听到更多污言秽语穿来。
当即怒上心头：“这是哪里来的脏婆子，居然敢在官家亲家撒泼，小心我叫人把你抓起来。”
吴婆子冷笑一声。
“就你还抓人，你闺女就是个小妾，你还真当是盘子菜啊。”
“还叫人，你叫什么人，你把你的痣毛拔下来吹一口，看能不能像孙猴子一样，叫来一群和你一样的破鞋烂货。”
朱翠丫被骂得心血上涌，操起手边一个扫帚就要抽吴婆子。
吴婆子虽然年纪大，但是身手灵活，跳了几下跑出周家，消失在赵家村村头。
留下朱翠丫在原地拿着扫把气的要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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