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那侍卫身上：
“阿三呐，我竟不知，你今天话这么多？不如绞了舌头，来做这园中的花肥？”
花园里花开的正好，只是被太阳晒得有些蔫巴。
阿三连连告罪，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善变？”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表示自己绝无二心，请夫人饶恕啊！
张惠贞心下有些疑惑，但阿三毕竟是她用了很久的老人，于是按下不提。
笑意盈盈的把人扶起来，温声安慰他：
“妾身也只是开个玩笑，阿三你怎么反应那么大？好啦好啦，快去吧。”
阿三并不想引起更多的怀疑和麻烦。
他决定不再追问下去，像看也不看他的人躬身一礼，而后慢慢转身退了出去。
退出去后，一个飞身翻上屋檐，看着下面无聊揪花的女人。
暗道这个女人可真是蛇蝎心肠，嘴上说着好听话，心里却又是另一副样子。
难怪会逼得原配女儿退无可退。
他记着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脚下轻点，翻墙出门。
一段时间后，曾经在张惠贞面前表忠心的阿三，出现在冉玉的房门前。
他撕下脸上的面具，抱拳冲着里面高声道：
“冉大人，事情已经调查清楚。”
冉玉没有回他。
阿三心里有些疑惑，把音量放高，接着问：
“冉大人？”
房间里一阵骚乱的声音响起。
阿三以为房里进了刺客，急急忙忙的推门进去，就看到——
现任监察御史管算管大人，一口咬在了，作为他副手出行的冉大人手上。
而另一边，还有一位彪形大汉急得团团转，手忙脚乱的想把管大人揪下来。
一边急一边念叨：
“诶呀，阿算你快松口啊阿算，阿玉他手不经咬的啊，好阿算你快松口啊。”
但管大人依旧咬的死死的，口齿不清的露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窝……救……布……熟……泥……要……窝……啊……”
大汉很着急，急得语速都快了不少：
“诶呀我就下楼送个信的功夫你们就吵起来了啊，不管怎么样阿算你先松口啊！”
管大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依旧咬死不放。
那大汉情急之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在自己身上摸过来摸过去。
嘴里嘟囔着：“我记得早上起来随手放衣服上了啊……在那来着……？”
“阿算你个死孩子快别咬了！”他一边找一边回神喊管算。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而一切事件发生的中心——冉玉冉大人。
八风不动。
他就坐在桌子前，左手被管大人咬住，右手捏着茶杯正在喝茶。
脸上是一派淡然的表情。
但按照阿三极好的视力看过去 ，就会发现：
冉大人的眼角在微微抽搐，右手手指有些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疼的。
阿三心想。
但冉大人依旧八风不动，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嗓音淡淡，但细细听一下，就能听见藏的很深的扭曲。
“褚渊，调查结果，交一份书面报告给我。”
褚渊听见这句话的下一秒，立马转身退出房间，并善解人意的合上房门。
果不其然。
刚刚合上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那是瓷杯碎裂的声音。
这突如其来的破裂声打破了宁静。
紧接着就是凳子被掀翻，桌子被掀翻，茶壶都一并碎裂的声音。
其中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劝告。
褚渊面无表情的下楼，走到大堂要了一壶酒，就着花生米，一边吃，一边喝。
旁边的店家本来在用硝石制冰，正准备送上楼。
结果听楼上动静听的颤颤巍巍，腿肚子都在发抖。
看见褚渊从楼梯上下来，连忙凑到他跟前问：
“楼上这几位……”
怎么回事？怎么就打起来了？
“刚才有位大人下来送东西，明明还是和和气气的啊……”
褚渊依旧面无表情，实则心里翻江倒海：
……完球，撞见这副场景……
管大人这副场景被他撞见，他会被灭口的吧……
就算不被灭口，也会在朝堂上被追着砍吧……
玉笏板警告啊！
而且……冉大人……
褚渊扭头看看店家，又抬头看看房子的天花板，只觉得自己的前程到头了。
他内心泪流满面，思考自己为什么要不看黄历就出门。
但悲伤归悲伤，调查报告还得写。
他和店家要来纸笔，无比痛苦的字句斟酌。
……
聚众打架斗殴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冉玉说出那一句“没有人”的时候。
管算先是认真思考，他是不是错过什么，没有听出尹南意小姑娘的言外之意。
三个人里就他一个不合群，这也……
管算不太开心，因为就他跟不上这时候冉玉的思考。
而且，还跟个呆头鹅一样，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要是三个人里边有两个人跟不上，那还能证明是冉玉聪明的不合群。
这样至少他还能理不直但气壮，让冉聪明给他好好解释一下。
可就只有他一个人不明白。
他不太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开心。
那边的冉玉还跟看不见他不开心一样，一字一句的让谢不肉写东西。
管算更不开心了。
这股不开心化作心底的一阵无名火，越烧越旺。
直到谢不肉写完出去，他干脆顺着气性，躺倒在地。
——他要闹了！
冉玉好气又好笑，走到他身边戳戳他。
——哪里又惹到你了？
管算就躺在地板上，看着背光向他的冉玉。
少年人一身宽袍大袖，腰间被腰带束着，白袍曳地，不损他好颜色。
光从他背后绕过，落进管算眼里。
那一刻，他只觉得这样的冉玉不像是真人。
那像是什么呢？
他有些纠结。
当然，这样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冉玉问出那一句：
“管先生，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舒服，心里塞塞的。
_
好像是那清澈的眼底哪怕在最后，已经满是城府和深沉的时候。
也曾完完全全的，映过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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