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令空气震颤的低沉嗡鸣与嘹亮龙吟自圣塔方向的天际传来,迅速迫近。
贪狼氏族的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务,抬头望去,脸上带着敬畏的神情。
只见一头庞然大物正破开云层,俯冲而下。那是一条真正的巨龙,体型远超路依依之前见过的任何野生龙类,它双翼展开时仿佛能遮蔽小片天空,此刻正收拢着巨大的、布满坚韧皮膜的翅膀缓缓降落。它通体覆盖着暗金色的厚重鳞甲,每一片都如精心打磨的盾牌,在阳光下流转着冰冷而尊贵的光泽,巨大的头颅上弯曲的龙角如同王冠。
然而,真正吸引路依依目光,并让她感到一种奇异违和感的,是屹立于这头威严巨龙肩颈连接处的那个“存在”。
那是一个拥有近乎完美人类体态的雄性龙族。他暗金色的鳞片并非全身覆盖,而是如同天然形成的华丽铠甲,恰到好处地覆盖着胸腹、肩背、小腿等关键部位,鳞甲边缘流畅而锋利。未被鳞片覆盖的地方——精悍的腰腹、线条分明的手臂与大腿——则呈现出一种健硕优美、充满爆发力的肌肉轮廓,皮肤泛着类似玉石又带有金属质感的浅金色光泽。一条灵活有力、同样覆盖着细密暗金鳞片的龙尾在他身后自然垂落、微微摆动,而他身后收拢的巨大暗金色膜翼,
那立于巨龙肩颈处的“人形”龙族并未落地。他只是轻轻一跃,姿态优雅而轻盈地落在了族长苍瞳和巫祝面前数步之遥的地面上,动作流畅得仿佛不受重力束缚。他身后收拢的暗金色膜翼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展翅的预备姿态,那条灵活的尾巴在身后无声地摆动着。
自始至终,他那双熔金般的竖瞳,都未曾真正落在周围那些躬身更低、甚至有些战栗的普通贪狼族人身上,仿佛他们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他的目光只在年轻的族长苍瞳和戴着面具的巫祝之间流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理所当然的专注。
与此同时,那头载他而来的庞大巨龙,在他落地后,发出了一声低沉顺从的喉音。它那足以轻易摧毁城墙的庞大身躯,竟开始小心翼翼地蜷缩、趴伏下来。巨大的头颅低垂,紧贴地面,峥嵘的龙角也刻意收敛了锋芒,连那收拢的翅膀都紧紧贴合着身躯,仿佛竭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它静静趴伏在那人形龙族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上,散发出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符的、近乎卑微的顺从气息。明明是一个拥有恐怖力量的庞然大物,此刻却仿佛只是主人脚边一件温顺而沉默的巨型摆设。
在那位人形龙族与与苍瞳、巫祝交谈时,路依依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那只匍匐在地的庞然大物吸引了。
眼前的情景实在太反差了。这头巨龙仅仅是趴伏在那里,就像一座暗金色的小山,呼吸间带动的气流都显示着它体内蕴含的恐怖力量。可它此刻的姿态——头颅紧贴地面,龙角收敛,翅膀紧贴,浑身每一片威严的鳞甲仿佛都在诉说着“顺从”与“卑微”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研究心态,悄悄挪动脚步,靠近了那头安静的巨兽。她想看看,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这种“卑微”是否真实,这头巨兽眼中又会是什么神情。
当她在那颗低垂的巨大头颅前停下时,预想中的压迫感并未降临。反而是那只车轮般大小的熔金竖瞳,缓缓转动,将焦点对准了她。那眼神里没有敌意,没有暴戾。
路依依微微一怔。她看到的是一种纯粹的好奇,以及某种探究的意味。那眼神……有点像她在路边观察一些新奇事物时,被偶然路过的小猫反过来盯着看的感觉——不带攻击性,只是单纯地被“不同”所吸引。巨龙甚至微微偏了一下头颅,似乎想更清楚地“打量”这个气息与周围所有人都迥异的小不点。
就在路依依与那好奇的巨龙竖瞳无声对视时,一个平淡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插了进来,打断了她专注的观察。
“如果喜欢这蠢物的话,”是那个人形龙族——龙卫。他不知何时已结束了与巫祝的交谈,正用那双熔金竖瞳看向路依依这边,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等我结束此次‘狩猎’后,让它跟着你也无妨。”
路依依闻言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让这头巨龙……跟着自己?这个提议来得太过突兀和……奢侈。
“‘狩猎’?”她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疑惑地问道。
没等龙卫回答,一旁的巫祝用他那低沉沙哑的声音解释道:“这位是圣塔的‘龙卫’,负责戍卫圣域,亦司掌……肃清叛逆、狩猎不臣之责。”他的解释很简短,却清晰地勾勒出这位龙族所代表的身份与权柄——他不仅仅是守卫,更是审判与制裁的执行者,是圣塔意志最锋利的爪牙之一。所谓的“狩猎”,恐怕绝非捕猎野兽那么简单,其目标很可能是……其他龙族,那些触犯了“秩序”的存在。
“反正最后也是要带你去圣塔的,稍微等一等也无所谓的,对吧?”龙卫说。
路依依清晰地捕捉到了龙卫话语深处那抹不容置疑的掌控,以及那份几乎不加掩饰的、带着玩味的挑衅。他并不在乎她是欣然接受还是婉言谢绝,对他而言,这大概只是行程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告知一声便算给了面子。
不过,路依依可不是会安静等待的主,她迎上龙卫的目光,语气平静却清晰地说道:“听起来,‘狩猎’似乎更有意思。既然顺路,我也可以一起去看看。”
“随你。”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吐出两个字,既没有表示欢迎,也没有流露拒绝,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随即,他便不再将注意力分给路依依,重新转向苍瞳和巫祝,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关于大祭事务的交待,显然,路依依的加入与否,根本不足以影响他任何既定的计划或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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