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门铜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惊惧地回头。
“元宝道友！”
“元宝师姐！”
“啾——”大白凄厉的长鸣响彻石殿。
白鸾显形，鸟羽纷飞，羽毛飘落之际，露出了两名红衣少女的模样。
前面的那名睁大着双眼，昔日神采飞扬明亮活泼的眸子失去了色彩，她嘴角缓缓溢出血迹，僵直着身子，呆呆地立在原地。
少女的胸口，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眼前，红衣都已破碎。
巫妙僵硬地抽回鲜血淋漓的右手，眼神木然，她苍白木讷的脸上，悄无声息地流下一行泪水。
“门、门铜，小师、妹，小、小师弟……”元宝眼含泪花，极慢地笑了一下，声音微不可闻，“对、对不起……”
红衣少女动了动嘴唇，缓缓闭上眼睛，颓然地软了身子，倒在巫妙怀里。
巫妙接着她的身躯跪坐在地，缓慢地将右手的血迹在地上擦了擦，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呆板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强烈的心痛，她颤抖着摸上了少女的心口。
“啾——”白鸾狠狠啄刺着巫妙的手，翅膀张开，盖住了元宝心口的漏洞，长长悲鸣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门铜心痛如绞，悲愤至极，他双眸赤红，脸上黑色符文亮出惊人的光芒，他已然丧失了理智，拳头裹挟着妖力，发疯似的一拳拳捶在巫玄身上。
巫玄的勉强用妖力挡住门铜泄愤的捶打，但还是受不住如此近距离的妖力冲击，牙齿被打得碎掉，嘴里一股铁锈味。
他的七窍被震得流出鲜血，整张脸惨不忍睹。
巫玄扭头咳出一口血：“咳，咳，巫、巫妙！”
巫玄撑着最后一口气，向巫妙喊了一声：“——快！”
仿佛木偶般抱着元宝静坐的巫妙动了动眼珠，突地起身，带着元宝来到了祭坛角落。
她不顾丢开巫玄向她发疯似的冲过来的门铜，将元宝的尸身放在祭坛阵法上，低声默念了几句咒语。
刹那间，祭坛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两根柱子上的图腾开始发着光，祭坛上的阵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食着元宝的血液，飞快地变红，渐渐亮起惊人的红光。
四周移动的墙壁停止了前进，幽闭的石殿内响起悠长的兽鸣声。
门铜紧紧扑在元宝的身体上，泪流满面地摸着她的脸：“元宝，元宝，元宝，你睁眼，元宝，元宝，元宝……”
他哭得绝望悲痛，但少女却没有睁眼回应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门铜紧紧抱着脑袋痛苦地吼叫着，他的身上冒出一阵黑光，耳上的蛇形耳坠崩落，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伴随着浓烈的黑雾出现。
那是一条粗壮狰狞的巨大黑蛇，蛇瞳冰冷，蛇身将门铜元宝盘旋围住，硕大的蛇头顶在石殿的天花板上，阴冷又高高地俯视着渺小的众人。
“那是什么——”
变故一出接着一出，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条看着能活吞生人的黑蛇，大部分毫无自保能力的少年们已经吓得直接失语了。
巫玄勉强撑起身子，与蛇瞳对上了视线。
阵法的红光之中，黑蛇冰冷无情地看着他，蛇信子吐了吐，蛇头朝他疾刺而来。
巫玄咬牙躲开黑蛇的撕咬，滚下了祭坛，见黑蛇被困在阵法里，便撑着身子三两步跌撞地跑到了云散和游不归跟前。
云散急喘着气，愤怒又冰冷地看着他。
游不归知她所想，红斑妖似血花，眼神冷冽如冰川，蓦地伸手紧紧掐住了巫玄的脖子。
“杀、了他！”云散死死揪着心口的衣领，冻得青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阻止……门铜，他妖力失控了，会死……”巫玄没有反抗游不归，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眼。
他费力地伸出手指，从云散体内引出了一只细如银丝的小虫。
锥心的寒凉如潮水般褪去，四肢的力气似乎在瞬间就回来了，云散眼角带泪，扯开游不归，聚起妖力，痛恨地向跌落在地的巫玄击去。
“噗嗤——”
云散的手穿过了湿热粘稠的血肉，她的眼里突然多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看着眼前那抹熟悉的红色，云散恍惚间将眼前人的脸认成了元宝。
“对、对不起。”巫妙张开双臂挡在巫玄身前，神色痛苦，“救，救，他……阿冥。”
“巫妙……”巫玄抖了抖身子，挣扎着爬起来，神情惊恐地看着她，“不，不要……”
云散抽出手，鲜血滴答着滴在地上，抖着身子，声音嘶哑：“你以为他能活？”
巫妙伸手紧紧抓住云散，两人鲜红的右手交握在一起，她的眼神痛苦急切：“重、要，救救，阿冥。”
云散呼吸一滞，看着几乎塞满半个祭坛的巨大黑蛇和状若疯癫的门铜，她的理智清醒了一点。
云散甩开巫妙，立刻向祭坛飞去。
游不归紧跟而上。
巫妙体力不支，双膝一软，朝后栽去。
巫玄接住她，死死搂着她的身子，贴着她的脸流泪：“别死，别死，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阿玄……对不起。”巫妙身下泛开血滩，将她的红衣染成深红，她呆呆睁着眼，神情难过，“姐姐、没有，保护好你们。”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没用……”
“不要杀人，巫族、不好，离开，像阿冥一样，给小幽，道个歉……”
巫玄埋首在她怀里，哽咽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想杀人，我没有让他们杀人……我只让他们抓住那些人，然后藏起来，那些人不是我命人杀的。”
巫妙慢慢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闭上眼，眼角流下泪水：“啊，玄，最乖，了。”
巫妙的声音渐渐消失不见，她的气息断绝了。
感受到头顶的手陡然坠落，巫玄紧紧抱着巫妙，没有抬头，他不敢抬头，只是闷声地痛哭着。
渐渐的，红衣少女的身体里，慢慢爬出十几只颜色各异的蛊虫，它们轻轻地嗅了嗅，像是找到了归巢一样，从巫玄的伤口里钻了进去。
它们又有新的鲜活血肉可以寄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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