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九夭的问题，阿银给了肯定回复。
她眨了眨眼道：“这是我们灵族的天赋之一。”
之一？明九夭沉思了一会儿，也就是说，灵族还有其他天赋？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听到的空灵又迷幻的歌声，那种旋律非常奇异，似乎有着蛊惑神智的力量。
只是她修为比较高，神识强大，刚刚那歌声也不是针对她而来，所以她没有迷失其中。
难道那也是天赋吗？灵族的存在，为何她以前从未听人提起过？修仙界到底有没有记载？
等等，怎么有种既视感？潮尽城不也是一样的情况吗？
明九夭莫名有种不安的预感，她紧紧盯住了阿银，问道：“阿银，这里是哪里？”
阿银梳理着小黑湿润的背毛，语调轻快道：“这是蜃岛呀，我们灵族生活的地方。”
明九夭抿了抿唇，她再一次问道：“你知道潮尽城吗？”
阿银明显惊讶了一下，她捂住了嘴，小声道：“你是从潮尽城来的？”
这就是知道了。
可是，潮尽城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她不是在秘境中吗？为什么潮尽城会出现在秘境里？还是说……她不在秘境中？
如果她不在秘境中，潮尽城怎么会出现在修仙界里？
明九夭的心脏快速跳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想迅速攥住了她的所有思绪。
她想问阿银，这里是修仙界吗？是什么时候的修仙界？
但想到刚刚那些鲛人们的反应，她又觉得这种提问方式可能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鲛人们从未和人族见过面，甚至没有离过岛，他们的认知中可能没有包括修仙界这个地界概念。
阿银虽然偷跑出去过一次，但以她害怕被族人发现的惊慌来看，她不可能离开很远，也不一定会知道修仙界正处于哪个时间段。
明九夭强行将自己从震惊中拽出来，思绪重归自由后，她问阿银：“潮尽城在哪？能请你告诉我吗？”
这些鲛人是避世的生灵，明九夭能看出来他们的单纯天真，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让他们不敢与世接触，她都已经贸然闯入了他们的安全领域。
就算她是无意的，也已经让他们产生了惊慌害怕的情绪，她不想再打扰他们的清净并破坏他们的安宁，她想要的答案，她自己去寻找。
“你要出去吗？”阿银迟疑了一下，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明九夭点点头，下一瞬，她突然怔了一下。
她意识到了一个细节——阿银和那些鲛人，每次提到离岛，一直都是在用“出去”而不是“离开”，为什么？
“出去”不是相对于一个封闭之地而言的吗？
阿银的神色纠结，她继续道：“……他们已经去找珍婆婆了，你可能出不去了。”
“我能飞也不行吗？”明九夭试探着问道，“之前我离开这个岛的时候，没有被拦住。”
阿银愣了一下，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皱起了鼻子回忆了一会儿，最终，她恍然大悟一般道：“我知道修士是什么了！”
阿烬跟她讲过——修士是追逐仙途、修炼灵气、能在天上飞的人族！
阿银笑了起来：“原来你是修士啊，你飞了多远？”
“不过不管你飞多远，你都出不去的，因为这是在阿蜃的身体里呀，只有珍婆婆能打开出口。”
“唔……阿蜃也能，但它偷放我出去被族人们知道了，那珍婆婆很快也就知道了，它不敢再随便放你了。”
黑雾般的蜃兽缩了缩触手，做出了一副颤抖的可怜模样，仿佛在证明阿银的话。
明九夭则是被阿银的话震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偌大的小岛和无边的海域，居然是在一只妖兽的身体里。
“可是，如果这里是蜃……阿蜃的身体里，天上怎么会有月亮？”明九夭抬头看着那轮明亮的蓝月，喃喃道。
她转头看向了阿蜃，目光对上了它那幽蓝的兽瞳。
脑中灵光陡然划过，明九夭微微睁大了眼，她的眼中难掩震撼。
阿银“嘻嘻”一笑，轻灵空幻的声音在月下响起：“因为那不是月亮呀，那是阿蜃的眼睛。”
“晚上阿蜃会睁眼看着我们，这些灵莲也是阿蜃幻化的，阿蜃最喜欢夜晚了，总是要我们出来陪它玩儿。”
“但这里的‘太阳’就是‘太阳’哦，阿蜃说它不喜欢太阳，阳光很亮很热，它挡不住，也很灼眼，刺得眼睛疼，所以白天它会闭上眼，阳光就透过阿蜃的身体照进来啦！”
天上的幽月暗了一瞬，但转瞬间，又立马明亮了起来，幽蓝的月华依旧挥洒至海面。
阿银抬手摸了摸肩上的阿蜃，对明九夭小声道：“这是阿蜃在眨眼。”
她指的是承载着海域与蜃岛的“蜃兽大灵”。
天上高悬的蓝月是它的眼，它不知活了多久，又这样默默注视着身体里的生灵活了多久。
它如沉默又古朴的神灵，保佑着鲛人灵族的安危，为他们提供了避世的桃源。
明九夭被震撼得说不出话，她张了张嘴，无言地看着阿蜃。
她的目光胶着在了那几乎要融于夜色的“黑雾”上，她为自己见到了这种伟大的生灵而叹息。
同时，她又为人妖魔三族的延续生出敬意。
世界太过广阔，生灵太过神奇，在漫漫长河与无垠的空间中，不知有多少如灵族与蜃兽般独特的生灵消匿在历史中，连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
人妖魔三族的生命诞生与延续，几乎就是奇迹。
幽月变暗，迟迟没有亮起，灵莲也渐渐消失了。
这片空间陷入寂静的幽暗之中。
阿银疑惑地看了眼阿蜃，迟疑地唤了一声：“……阿蜃？”
昏暗潮湿的海边。
那蜃兽大灵分离出的一缕魂身——小蜃兽，突然颤了颤身子，它舒展开了身体，睁开的瞳仁中，幽蓝更甚。
它慢慢伸出了细长柔软的“手”，黑雾触手搭上了明九夭的脸，轻柔地摸了摸她。
明九夭闻到了一股冰凉潮湿的气息，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没有躲开。
黑暗中，一缕幽蓝灵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明九夭的额心。
那一刻，不知为何，她从这安抚般的触摸中感受到了一种悲伤的温柔，突如其来的暗流情绪拽住了她的心，明九夭睁开了眼。
她看着那幽蓝的兽瞳，眼神恍惚了一瞬，记忆深处，不知从哪浮起了一块块碎片，仿佛破碎的古镜。
那变幻迷离的碎镜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位女子含着笑意的呼唤：
“……阿蜃……来……”
她怔怔地流下了一滴泪，被黑雾触手温柔地拭去了。
幽月重新亮起，灵莲绽放，阿蜃身子一颤，迅速收回了它不知何时伸出的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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