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佐荣把人打量一遍“读书读到哪了？”
“四书，《论语》、《孟子》，五经，《礼记》、《诗经》、《左氏春秋》。”
“这进度，巽五班还是坎六班的？”
“呃，坤八班的……”
“刚入学？你怕不是想戏弄我，可知何为伴读。”
“小子明白。”
“说来听听。”
“陪伴同读，辅佐公子左右，少则出谋划策，多则登科入堂。”
“既然知道，你一个初出茅庐，四书五经都还未读完的人，居然夸口说做我的伴读？”
“小子只是注译未通，四书五经皆已倒背如流。”
“口气不小，夸夸其谈。不怕我考究？”
“请便。”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
“出自《大学》第十五章。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
宋佐荣又考校几个贴经，一个比一个难，有时就起个头。祝文也能说出处和通篇咏背，一点不结巴。着实让人高看他几分。
“明年秋收后我便下场考试，如果能跟上进度。我且认你做我伴读。如若还是这般进度，那便不用来我跟前碍眼。明白否？”
“小子明白。”
宋佐荣莞尔一笑，比刚刚真诚许多。“手衣很好用。”说完扔条锦帕给到祝文。
祝文看着锦帕有些不解，随后明白这是给他擦头顶汁水的，也跟着笑了。“小子谢过。”
这场闹剧有很大的效果，关启之流也很快听说他攀上宋佐荣，这个人在书院属于得罪不起的人，山长都要敬他几分面子。能跟他挂上钩，哪怕只是一个替补陪读也是不同。
其实伴读地位不高，很多时候等同没有卖身的家奴。哪怕登科，以后仕途也是长期效忠于主家。
古代考试制度苛刻，很多氏族子弟都难以考上，正经入仕。所以他们家族会给他们找一些比较看好的寒门子弟给做伴读，一方面可以起到榜样影响作用，一方面便是培养家族人才，后期入朝堂可以拉帮结派的储备。
一旦入股，一条路走到黑，别无选择。儒家思想提倡，一仆不侍二主，如果反戈，也没人会再用他，这也是关启为什么看不起他的原因。
祝雯还未入仕，这样随便择主肯定是相当危险，但，这是她现在唯一够得着的人，她已经别无选择。
也许以后她可以卖身为奴给陆家，也能继续做任务，但原主性格却不允许。她对再多人趋炎附势，伏小做低，但骨子里傲慢不可一世，她接受母亲安排，女扮男装开始就下定决心，要高居上位让那些看不起她，看不起她家人，看不起商人的人，都对他俯首称臣。
十年寒窗苦与读，不闻窗外暑与寒。读书这条路，走起来容易，但想做到极致，超越同龄人，甚至同期所有备考生是相当难的。
大黎朝进士人均年龄是35岁左右。超过40岁则不再会考统筹范围内。这种大环境下，秀才年龄也是参差不齐。能在25岁左右考上已经是非常优秀，超越95%以上的读书人。
在祝雯的理解范围内，读书就是为那一纸文书，如果真跟书较上劲，便成书呆子了。
试卷做的多，心得也多。考试要看出题人心态是什么。
首先是孔孟，对于儒家文化的境界。打个比方，你去一家企业上班，你觉得老板最看中什么？那肯定是员工的对于企业认同度。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带个人出来最后跳槽。
所以你首先得认可中庸无为概念。你可以不优秀，但绝对不可以不懂忠孝仁义。你的言行举止哪怕关上门无人时，都一定要追寻最高标准，这叫修身。
在家父母对的要严守奉行，错的也是对的，早问晚请，包括你兄弟家人，要包容他们的一切，做到家庭和睦，这叫齐家。
在外，要实时了解当今政事，皇帝又发布什么消息，今年天气收成怎么样，国家周边什么状况，这叫平天下。
修身齐家平天下，而《大学·中庸》的精髓就出来了。基本围绕这个思想，不断做题，考题，写作文，哦是策论，那至少80分没得跑。
祝雯从第二年春就进入乾一班，从八到一，不是说她有多优秀，而是宋佐荣的帮助。
一班进度是非常靠前的，那些注译夫子是不会再讲，基本讲的都是策论如何写，而那些引经据典祝雯基本是一头雾水，还好宋佐荣把以前注解的笔记都给到她，所以她背下来的都是他对于四书五经的理解。有些冲突地方，祝雯经常会去藏书阁查阅典籍，然后跟他两人讨论一二。
宋佐荣的性格不喜欢别人忤逆他，但对于新鲜事物的追求度比较高。
他认为的对错是不允许别人说出来，但只要他自己了解对错，他也很乐意改正。说到底也是先天家庭条件造成的。
他的父亲不是嫡出，因祖父嫡子去世，才有信得到这个嫡子位置。但也许是从小受亲母影响，性格懦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被他祖父嫌弃，随便安排个没有实权的昭武都尉。
而他祖父是户部右侍郎，是整个户部的二把手，掌管朝廷财政大权，这两年已经隐隐跟左侍郎平分秋色，其地位肯定超然。他知道儿子已经无用，怕孙子跟他一般，所以从小把宋佐荣带在身边，受祖父熏陶，他一直认为威仪是立命之本，不容许人随意诋毁。现在即使在宋府他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连他父亲都不可以反对。
再加上他确实优秀，3岁已经能背诵《三字经》，到十四岁便能熟背四书五经，伴读，他一直都不需要，因为没几个孩童能跟得上他的进度。
为什么一直没科考，第一肯定是学的东西太多，精力也是有限，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样样都追求最好，那耗费的时间精力就多。
其二，时政问题。前几年整个朝堂几乎群魔乱舞，局势并不明朗，他如果这个时候拔尖出来，很容易被人盯上。如同陆展白的父亲陆子言。
他是二榜进士第三名探花郎。其最得意的便是时政策论。让朝堂很多人都惊叹不已，二十岁入仕，12年时间从7品知县一路做到正四品，跳过六级，可以用坐直升机来形容了。
这种速度已经威胁到很多人的地位，且本来这次入京还是高迁，两江总督的最佳竞争者。可因此动了很多人的蛋糕，所以才会走投无路只能用死为他们一派的人留下退路，毕竟，就算是流放边远，也有很多人不会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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