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日的阳光总是暖得晃眼，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跟在妈妈身后蹦蹦跳跳。那时的我从不懂焦虑是什么，一身“小破烂”不值钱，口袋里没有半毛钱，连长相都带着股憨傻劲儿，走在人挤人的集市上，只觉得满眼都是糖葫芦和糖画的甜。
可妈妈的脚步总带着紧绷感，她的手反复摸着衣襟下摆，偶尔还会悄悄拽拽裤腰。后来我才知道，她把全家的生活费缝在了贴身的口袋里，甚至是内裤边缘——那时没有移动支付，现金是一家人几天的口粮，街上的小偷又多，她怕一不留神，日子就没了着落。
原来焦虑从不是凭空出现的情绪，它更像一种“拥有者的烦恼”。我之所以无忧无虑，是因为那时的我什么都没有，自然不怕失去；而妈妈的焦虑，恰恰源于她心里装着整个家，装着要守护的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成年后的我们，其实都在重复妈妈当年的“藏钱”动作。有人把焦虑藏在赶早高峰的地铁里，怕迟到扣了全勤，怕手里的工作被替代；有人把焦虑藏在体检报告的褶皱里，怕身体出问题，没人替自己扛家里的责任；还有人把焦虑藏在孩子的书包旁，怕辅导不好作业，怕给不了孩子更好的成长条件。
我们总在抱怨焦虑让人辗转难眠，却忘了问问自己：如果不是心里装着在乎的人和事，谁又会被焦虑缠上呢？那些嘴上喊着“躺平”的人，夜里还是会悄悄修改第二天的工作计划；那些说“无所谓”的人，看到家人咳嗽两声，还是会第一时间找药。
真正的一无所有，是连焦虑的资格都没有。就像当年的我，不用考虑钱会不会丢，不用操心下一顿吃什么，因为有人替我扛下了所有。可当我们开始焦虑，恰恰说明我们成了别人的“依靠”，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有了不能放弃的责任。
朋友曾跟我说，她第一次感到强烈的焦虑，是看到父母的头发突然白了大半。那天她在公司加班，妈妈发来消息说“你爸今天买菜差点摔了”，她盯着屏幕突然就红了眼。原来之前的轻松，都是因为父母还能替她遮风挡雨，而当父母开始需要她照顾时，焦虑就成了提醒她“该长大”的信号。
还有同事小王，去年疫情时公司裁员，他每天下班都要在楼下坐半小时才上楼。他说不是不想回家，是怕看到妻子担忧的眼神，怕孩子问“爸爸今天还去上班吗”。那段时间他头发掉得厉害，却还是每天早起投简历、跑面试——他的焦虑里，藏着对家庭的担当。
我们常常把焦虑当成敌人，想用尽办法摆脱它。可仔细想想，若不是焦虑提醒妈妈看好口袋里的钱，家里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若不是焦虑提醒我们努力工作、照顾家人，我们或许会在安逸里慢慢失去前行的动力。
焦虑就像手里的缰绳，太松了，我们容易迷失方向；太紧了，又会让人喘不过气。真正聪明的做法，是学会和焦虑共处——知道它为什么来，也明白它要带我们去哪里。就像妈妈当年把钱缝在衣服里，不是被焦虑困住，而是用焦虑提醒自己“要小心，要守护好生活”。
如今我也成了那个会“藏钱”的人，不过藏的不是现金，是手机里家人的体检记录，是电脑里备份的工作文件，是抽屉里为孩子准备的应急药品。每次感到焦虑时，我都会想起小时候妈妈拽着裤腰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这份焦虑，是生活给我们的“责任勋章”。
它告诉我们，我们不是孤身一人，我们有在乎的人，有要守护的生活，有值得努力的未来。那些让我们辗转反侧的焦虑，终会在我们的坚持和守护里，变成稳稳的幸福——就像妈妈当年藏好的钱，最终撑起了我们安稳的童年。
所以下次再感到焦虑时，别忙着抱怨，不妨问问自己：我在担心什么？我在守护什么？当你想清楚这些，就会发现，焦虑从来不是来打败我们的，它是来提醒我们：你拥有的东西很珍贵，你值得为它们拼尽全力。
就像小时候的集市上，妈妈的焦虑里藏着对家的爱；如今我们的焦虑里，也藏着对生活的热忱和对未来的期待。这份带着温度的焦虑，才是成年人最真实、最珍贵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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