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石壁泛着潮气，艾时用工兵铲敲了敲，回声闷沉，是实心的。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最后一块青石板的边缘，缝隙里嵌着些干燥的草屑——是艾草，端午前后收的，带着点辛香，用来驱虫的。
“就在这了。”艾时从背包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几块压缩饼干和一小袋酱牛肉，“先垫垫，开墓门费力气。”
王勇早饿得肚子咕咕叫，接过来就啃，饼干渣掉了一身。“时哥，你这饼干是军用的吧？够硬，牙都快硌掉了。”他含糊不清地说，从怀里掏出个军用水壶，拧开喝了一大口，“凉白开混着点铁锈味，凑合喝。”
艾时自己也咬了口饼干，就着牛肉嚼：“军用压缩饼干扛饿，昨天剩的酱牛肉是酱香型的，带点甜口，配饼干正好。”他看刘胖子捂着胳膊龇牙咧嘴，递过去半块牛肉，“慢点吃，伤口别使劲。”
刘胖子接过来，用没受伤的手拿着啃，血痂在嘴角蹭了点，倒像涂了层劣质胭脂。“艾哥，你说这墓门能好开不？别跟上次似的，又是流沙又是暗箭的。”
“这墓是文官墓，”艾时指了指石壁上模糊的刻字，“‘文林郎’，从九品，没那么多凶险。你看这门楣，刻的是‘耕读传家’，讲究的是体面，防盗靠的是隐蔽，不是机关。”
王勇吃完，用衣角擦了擦手，摸出根烟，刚要点，被艾时按住了。“别点火，墓里空气不流通，烟散不出去，容易缺氧。”艾时从背包里翻出个小巧的氧气检测仪，红灯闪了两下，变绿了，“还行，氧气够。”
刘胖子掏出折叠铲：“那我开始撬？”
“等等，”艾时按住他的手，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透明液体，往门缝里滴，“是松节油，泡过核桃油的，润润木头门轴。这门是楠木的，老木头容易脆，硬撬会裂。”
液体顺着门缝渗进去，滋滋响了会儿。艾时试了试推石门，纹丝不动。“得用巧劲，”他指着门两侧的凹槽，“这是‘托门石’，在里面斜着顶住了，得找‘卸力点’。”
他让王勇顶住门右侧，自己蹲在左侧，用工兵铲插进缝里，慢慢往上撬。“往左使劲！”艾时喊着，额角冒了汗，“对，就是这——”
“咔哒”一声轻响，门后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两人顺势一推，石门缓缓开了道缝，一股混合着樟木和霉味的气息涌出来，不算难闻。
“先透透气。”艾时掏出矿灯，光柱扫过门缝，里面黑黢黢的，隐约能看见个木架，上面摆着些瓶瓶罐罐。
他们退到通道口，艾时拿出睡袋铺在地上：“轮流歇两小时，我先守着，你们睡。”
王勇往睡袋里钻，嘴里还嘟囔：“我睡半小时就行，老觉得心里不踏实。”他往嘴里塞了块薄荷糖，“这糖提神，等会儿换我。”
刘胖子早靠着石壁打起了呼噜，伤臂歪在胸前，嘴角挂着点牛肉渣。艾时靠着石门坐下，矿灯调暗，光刚好照亮门口。他摸出块干硬的馒头，就着水慢慢啃——这是早上从村里买的，碱放多了，有点涩，却顶饿。
半夜换岗时，王勇嚼着饼干说：“时哥，你看那木架上的瓷瓶，是不是青花瓷？”
“像，”艾时打了个哈欠，“明天细看，先保证体力。”他往嘴里塞了片姜，辣得直吸气，“防风寒，这墓里阴气重。”
天快亮时，石门后的气息散得差不多了。艾时用矿灯扫过主墓室，中央是张柏木棺，没上漆，木纹清晰，边角用铜片包着，防止虫蛀。左侧木架上果然摆着瓷器，右侧是几个木箱，墙角堆着些捆好的书册，用桑皮纸包着，捆绳是棉线的，已经发黄变脆。
“先清外围。”艾时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拿起最上面的瓷瓶，“清代中期的青花缠枝莲纹瓶，你看这釉色，白中泛青，是景德镇窑的，画工还算规整，就是瓶口有点磕，不算极品。”
王勇打开个木箱，里面是些衣物，粗麻布的，带着点米糠味。“这是‘寿衣’？看着挺素净。”
“是常服，”艾时翻了翻，“棉布的，浆洗得发白，领边有磨损，是墓主人生前穿的。你看这针脚，手工缝的，针距不均，是家里人做的，不是外头买的。”
刘胖子在书册堆里翻出本线装书，纸页都脆了，他呵了口气，小心翼翼翻开：“是《论语》，手写的，字还挺好看。”
“别呵气，”艾时赶紧制止，“唾沫星子会让纸页烂得更快，拿出来时垫张宣纸。”他从背包里抽出几张宣纸，“这是生宣，吸水，垫着能保护书页。”
太阳透过通道照进主墓室时，他们已经清出了半箱物件。艾时靠在棺木上啃着新煮的玉米——是早上从附近村里买的，用保温杯焖了半小时，带着点玉米须的清香。王勇蹲在地上，正用软毛刷清理一个铜墨盒，盒盖上刻着“学而时习之”，字是隶书。
“艾哥，这棺木开不开？”刘胖子摸着柏木棺，“看着挺结实。”
艾时心里念叨：“年龄比我大那么多还跟我叫哥……”
艾时擦了擦嘴，玉米渣掉在衣襟上：“再等等，先把这些小件清完，保存好。开棺得看时辰，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不容易出问题。”他看了看表，“还有两小时，先吃点东西，攒力气。”
王勇从背包里掏出个铝制饭盒，里面是昨晚剩的糙米饭，拌着点咸菜，他分了一半给艾时：“热过的，有点硬，将就吃。”
艾时接过，用勺子挖着吃，米饭带着点锅巴，咸菜是芥菜丝，咸得正好下饭。阳光透过石门缝照在饭上，竟有了点过日子的暖意，不像在盗墓，倒像在帮故人整理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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