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万寿节筹备之事交托柳璟，便到了下朝的时候。
云琼华出了含元殿，忽视了慕容昱晦暗的目光，坐上轿辇，直接回了仁寿宫。
刚进宫门，环瑶已梳洗打扮整齐，候在了门口。
云琼华一怔，而后拉过环瑶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就要搀着她往偏殿走。
“娘娘做什么？”
环瑶惊讶开口，将自己的手往后缩，“奴婢的伤已经好全了，可以继续伺候……”
“放屁！”
云琼华眉头紧蹙，语气急切，“你又不是神仙，受了三十杖，一晚上怎么能好全？”
“快回去休息，我不需要你伺候。”
环瑶拗不过云琼华，只能任她扶着，向偏殿走去。
云琼华低垂着头，声音沉闷，偶有颤音。
“都是我不好，留你自己守在宫里，白白替我受过。”
“哪里是娘娘的错。”环瑶轻摇了摇头，拍了拍云琼华的手。
“娘娘也不是神仙，怎么能预知皇上的举动。”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上对奴婢还算仁慈。”
“放屁！”
云琼华再骂一声，环瑶抽了抽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娘娘今日也太失态，怎么能口出秽语……”
“昨晚慕蓉昱走后，我在殿里等你，骂得比这难听百倍，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吗？”
“……奴婢还是不听了。”
环瑶连忙摆手，轻笑一声，睨了云琼华一眼。
“娘娘马上二十二岁，若在民间，早已儿女绕膝，怎么还是这副任性的模样。”
“我也有儿子啊。”云琼华皱了皱眉，“还是个十五岁的好大儿。”
环瑶倒吸一口气，连忙环顾四周，见宫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她才拍了下云琼华的胳膊，嗔怪开口。
“娘娘不要命，奴婢还要命。”
“再来三十杖，下半辈子奴婢怕是要坐在轮椅上，靠娘娘推着走了。”
云琼华眼中闪过痛惜，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你不是嘴硬，说好全了吗？”
环瑶神情一滞，要说的话堵在喉咙，许久后化作一声轻笑。
“奴婢总是吵不过娘娘。”
云琼华扬了扬头，轻哼一声，扶着环瑶的动作愈发小心仔细。
扶着环瑶回到偏殿歇下，云琼华坐在环瑶榻边，给她念了会儿话本。
二人正聊得起劲时，书意轻轻敲响房门，开口通报。
“娘娘，云大人来探望环瑶姑姑。”
云琼华与环瑶对视一眼，忙开口宣云琼婉入了偏殿。
云琼婉进了偏殿，向云琼华行礼后，便径自到桌案前坐下，拿起茶壶猛灌了一口茶水。
云琼华笑着睨了她一眼，嗔怪开口。
“书意去给你备茶了，你倒是等不及，非要喝这凉透了的茶。”
“娘娘不知，我刚刚匆忙赶去渡月轩，又匆忙赶回，忙得连口水都没喝。”
“现在嗓子干得冒烟，哪里管它是凉茶还是热茶。”
云琼婉说完，将带来的糕点与补品放在桌上，又从袖子中翻出一张歪七扭八的图画。
“点心是阿杏做的，药材是曼娘找的，画是妞儿给的，都是送环瑶的礼品。”
“我被她们抓着嘱咐了好久，才勉强脱身，赶来了宫里。”
环瑶挣扎着要起身，云琼婉走到床榻边，与云琼华一起将她按回榻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在禁军任职，最知道禁军与十二监的狠厉手段。”
“要是不想让你家娘娘哭瞎了眼睛，你就老老实实地养伤，别再随意动弹。”
云琼华轻笑一声，瞪了云琼婉一眼。
“你这张嘴，倒愈发伶俐了。”
云琼婉搬来凳子，也在榻边坐下，勾了勾唇，眼神柔和下来。
“若是再学不会说话，我家那位怕是要……”
“得了。”
“打住。”
云琼华与环瑶不约而同出声，打断了云琼婉的话。
云琼华挑了挑眉，语气调侃地开口。
“知道你与那倚月楼花魁两心相知，只是我和环瑶听得倦了，你就别再炫耀了。”
环瑶支撑起身子，连连点头，赞同着云琼华的话。
云琼婉轻啧一声，瞥了云琼华一眼。
“不都是和娘娘学的。每月月初与月中，两封书信定时自渡月轩飞往北境。”
“不过谢总兵马上入京，娘娘也不必锦书托相思。”
环瑶闻言，又歪头看向云琼华，不住地点头，赞同着云琼婉的话。
云琼华只觉耳热，睨了环瑶一眼，伸手将她按回了床榻。
三人正说笑，书意又来到门前通报。
“娘娘，柳璟大人求见。”
云琼华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看了眼环瑶。
“……他可向十二监通报过？”
“柳大人已经通报过，骆公公已准了他前来。”
云琼华听完书意的话，垂下眼眸，给环瑶掖了掖被角。
“……还是不见了，有什么事，让他向皇上递折子吧。”
“娘娘……”书意语带犹豫，“奴婢知晓娘娘如今处境艰难，也是这样对柳大人回的。”
“只是柳大人说，事涉柳小姐，必得亲自见到娘娘，求一个恩典。”
云琼华心头一滞，忽然想起那日柳璇望向慕蓉昱时，明媚含情的眼眸。她轻叹一声，起身走向殿外。
“那便见一见吧。”
在正殿坐好，又让书意备好茶点，云琼华才宣柳璟入了大殿。
柳璟恭敬行礼后，垂首立在大殿之中，目光落在地上。
云琼华并未摒退宫人，只抿了口茶，淡漠开口。
“柳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柳璟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他眉头微蹙，身子紧绷，沉默许久也未回答。
云琼华缓缓放下茶盏，欲开口再问，柳璟忽然端正跪下。
“过往四年，臣殚精竭虑，舍弃生死，惟愿变祖宗之法，惠万世百姓。”
“如今大业初成，皇上与娘娘赏赐臣的东西，臣都尽数退回。但今日，臣斗胆，想向娘娘求一个恩典。”
云琼华望着跪着的柳璟，他的脊背依旧笔直，只是头颅低垂，面上满是纠结之色。
她轻叹口气，缓缓开口。
“柳大人如今也已二十有三，为何还不娶妻？”
柳璟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向云琼华，对上她的视线后，又像被烫到般迅速低垂下眼眸。
“……臣六亲缘薄，未觅得良人。”
云琼华点了点头，眼中明暗交错。
“姻缘的确强求不得。”
柳璟呼吸一滞，再抬眸望向云琼华，眼眸中满是惊讶。
“娘娘知晓臣要说什么？”
云琼华勾唇轻笑，摇了摇头，“柳大人不开口，本宫便不知。”
“本宫只当，柳大人今日是来向本宫请安，再无他意。”
柳璟面色闪过一瞬动容，他蹙了蹙眉，缓缓闭上眼眸，长叹一声。
“娘娘慈心，但舍妹心意已决。”
“她愿放弃县主爵位与封户，只求入紫宸殿为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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