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裳是龙衔老将军的养女。”
“那位老儒生,是以前环城书院的先生。”
“瘸腿的乞儿是环城沧暮武馆的教习。”
“算上樊朝,这些人在环城被破前其实是没有什么交集的。”街道上,洛水整理着今日与楚宁四处拜会得来的线索。
“嗯。”身旁的楚宁点了点头。
“可这些线索并不足以让我们找到幕后黑手,而且据目前看来,幕后黑手似乎是以龙铮山山主的身份与樊朝联系,再通过樊朝将消息传递给其他人,樊朝若是不肯开口,我们得来的线索也只能止步于此。”洛水有些苦恼的说道。
如果说之前对马徒的询问,还让他们寻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的话,之后对于认得那位先生以及乞儿等人的人的询问,就收效甚微了。
其周边亲人也好,朋友也罢,对于他们暗中行事都所知不多,但无一例外,这些人,在环城城破之前,都是相当积极的抵抗蚩辽之人。
而在环城被破后,态度都发生了极大的转变,或选择沉默,或开始谄媚。
周边之人,也大都不清楚,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经历了什么。
“樊朝开不开口其实也不重要,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一定还有个幕后之人,将他们所有人串联起来。”
“还有一人?”洛水神情古怪。
“嗯。”楚宁又点了点头:“从得来的线索来看,无论是龙裳还是樊朝等人在昨日之前,都并未表现出太多异样,那个樊朝甚至还准备去西城上工,所以他们很可能是在我们进城前才收到消息。”
“那有没有可能传递消息之人,其实就是那群杀手之一?在昨日的刺杀中已经身亡?”洛水推测道。
楚宁却笃定的摇了摇头:“不可能,那群人中,除了樊朝其余人都没有龙铮山背景。”
“樊朝却笃定这些消息都是龙铮山,甚至是龙铮山的山主传给他的。”
“所以那传递消息之人的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或者特别的身份,让樊朝笃定对方的命令来自龙铮山。”
洛水细细想了想,倒是挑不出楚宁这番推论的毛病。
“可目前看来,还是得从唯一幸存者樊朝身上入手,你不是说马徒的证言是撬开樊朝嘴的钥匙吗?你到底准备如何做?”洛水又问道,脸上的神情好奇。
楚宁闻言,并不回答,反倒笑盈盈的看着洛水,由衷道了句:“姑娘还真是求知若渴。”
洛水一愣,顿时想起之前楚宁取笑自己是个蒙学孩子的事情,她的脸上有些泛红,恼怒的瞪了楚宁一眼:“不愿讲就不讲,买什么关子。”
楚宁倒也并不见气,说道:“姑娘莫急,不是我有意要卖关子,而是有些事还未弄清之前,我所说的能够打开樊朝的嘴,也只是自己的推论,我还需要弄明白环城之战的始末,我之前就已经让墨月乌歌为我取来了战报以及之前他们在环城发现的城志,待我看过之后,大抵就能有数。”
“那和我说说,也不耽搁你啊!”洛水还是有些不满。
楚宁闻言,正要回应两句。
“大爷看得起你,是你的荣幸!”
“你再敢哭闹,信不信大爷我砍了你爹的脑袋!”而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以蚩辽吼出的怒骂声。
二人抬头一看,只见是来位蚩辽巡逻的士卒,正围着一对父女。
父女二人都穿着麻衣,父亲年纪很大,六旬开外,身上的衣衫满是补丁,像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一般。
女儿的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同样衣衫朴素,可洗得赶紧,布料完整。
可见父亲对其甚是疼爱。
反观那群蚩辽士卒,身形高大,甲胄完整,从其身上的气息来看,应当是来自罗刹部族的纯血蚩辽士卒。
为首的蚩辽将领,国字脸,厚嘴唇,甲胄鲜亮,浑身弥漫的妖气的浓郁,想来在军中品阶不低。
此刻他正不断伸手拉扯着少女,那父亲一边拼命护着,一边嘴里连连求饶:“大人!你放过小女吧!”
“她才十四岁啊!”
只可惜,蚩辽人听不懂大夏语。
当然,就算能听懂,以那蚩辽将领凶恶的架势,大抵也无济于事。
而在这样的拉扯中,那蚩辽将领显然已经耗尽了耐心,他猛地抬起脚,开始对着老人的背脊猛踹。
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身材干瘦,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毒打,嘴里发出数声哀嚎,嘴里更是开始喷出鲜血,护着女儿的身子也渐渐瘫软。
那女孩见状,也被吓得脸色煞白,一边哭喊着不要再打,一边大声说着自己愿意和蚩辽人离去。
那群蚩辽士卒纷纷脸上露出了张狂的笑容,而这样的动静也吸引了不少周遭的环城百姓,只是大抵是见惯了蚩辽人的恶行,并没有人敢出言阻止。
只是默默的看着,少有几人虽然露出愤懑之色,却又唯恐这样的神色被蚩辽人瞥见,又赶忙低下了头。
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楚宁与洛水皆皱起了眉头。
洛水伸手拉了拉楚宁的衣角,意思很明白。
楚宁自然也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就要出手。
“住手!”
可就在这时,一声娇呼却抢先一步从那群蚩辽士卒的身后传来。
旋即,一把血戟飞来。
那蚩辽将领倒也反应及时,感受到危险的第一时间,便朝着后方退去一步,这才未被那血戟所伤。
然后,墨月乌歌便带着一群甲士快步走了过来。
相比于那群对那对父女施暴的蚩辽士卒,墨月乌歌带来的人马甲胄明显要杂乱得多,想来当是些混血蚩辽人以及诸如血寂、织梦府部族这种在蚩辽内部地位低下的蚩辽部族。
而面对走来的墨月乌歌,那为首的蚩辽将领脸上非但没有畏惧之色,反倒眯起了眼睛瞟了一眼到插入地面的血戟,幽幽言道:“墨月大蛮这是作甚?难道要为了两个低贱的夏人,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国师早已颁布命令,我们辖区内的夏人,只要按律缴纳了钱款,若未有触犯律法,不可肆意欺压。”墨月乌歌冷着脸应道。
“这二人在街道上鬼鬼祟祟,昨日才发生过夏人奸细刺杀皇女之事,我好心盘查,为大蛮分忧,怎么到了大蛮嘴里,还是我的不对了?”那蚩辽士卒反问道,脸上并无委屈,反倒神色挑衅。
“既是盘查,可有发现?”墨月乌歌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她面不改色的冷冷问道。
“我等尚未盘问,大蛮就及时赶到,有了大蛮给这些夏人撑腰,怕是就算本来能问出什么,现在也问不出来了。”那为首的蚩辽将领还未回应,身后一位模样阴沉,生得鹰钩鼻的手下便出言说道。
“你什么意思?”墨月乌歌顿时面露怒色,看向那鹰钩鼻喝问道。
鹰钩鼻耸了耸肩膀,低下头不去回应。
而那为首的蚩辽将领则在这时护在对了身前,阴恻恻的说道:“墨月大蛮有火气,冲着我来即可,这些小的们本就是蛮性子,你又何必与他们见气。”
“大家同僚一场,有些事情我还是得劝大蛮一句。”
“你和那位万玄牙都是国师的门生,国师把你们扶上高位,是费了些心思的,如今那位万玄上屠在前线失利,丢了大片土地,夏人的兵锋直逼盘龙关与环城。”
“他们磨刀霍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环城出手,若是此地再有什么闪失,大蛮事小,国师在王庭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所以,我觉得大蛮有心思在这里为了一个夏人与我费尽口舌,倒不如多去城头看看,以防万一。”
那蚩辽将领说着,脸上的神情愈发挑衅,言罢还瞟了一眼墨月乌歌身后的那群甲胄杂乱的蚩辽士卒,冷笑道:“毕竟,大蛮手下这些人,可算不上真正的蚩辽勇士,真的到了真刀真枪,以命相搏的时候,可不见得能忍住不临阵脱逃。”
“你!”这话一出,墨月乌歌以及她身后众蚩辽甲士,都面色愤慨,怒目看向对方。
而那蚩辽将领却浑然不觉畏惧,反倒将头抬得更高。
“拓跋成宇!”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众人身后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一位夏人模样的少年以及一位夏人女子在那时朝着此处走了过来。
一见二人,墨月乌歌顿时面露恭敬之色,快步上前朝着那夏人少年拱手言道:“乌歌见过大人。”
而那蚩辽将领则在这时眯起了眼睛,以审视的目光冷冷的打量着那二人。
……
这二人自然不是旁人,正是楚宁与洛水。
“你就是那位国师门生?你怎知我名讳?”名为拓跋成宇的蚩辽将领开口问道,语气不善。
“夏人先贤有言,坐帷幄者,运筹天下,胸中自有明镜。”
“师尊统御六合,掌管蚩辽战事,岂会不知坐镇环城的拓跋将军的威名?”楚宁笑着言道,将从百浑吐炎那里得来的消息一股脑的安在了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便宜师尊的头上。
拓跋成宇微微一愣,旋即面露冷笑:“是吗?”
“阁下听闻过本将军的名号,可本将军却从未听闻过国师大人有你这样一号学生。”
这既是挑衅,也是试探。
楚宁毕竟顶着一张夏人的脸,身形与肤色也与蚩辽人截然不同,若不是那日,他道明了墨月乌歌的身份与处境,墨月乌歌也不会如此信任他。
但这也只是得到了墨月乌歌的信任,并不代表环城其他的蚩辽人对他的身份没有怀疑。
楚宁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并不急着反驳,反倒平静的应道:“拓跋将军这话说得可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这天地之间,地有万物万事,天有天外之天,除了酒色二字,拓跋将军不知道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楚宁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味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反倒会显得破绽百出,倒不如以攻为守。
那拓跋成宇闻言顿时脸色怒气喷涌,而他身后那位之前出言顶撞过墨月乌歌的鹰钩鼻士卒显然是有心讨好拓跋成宇,在那时瞅准机会,走上前来,指着楚宁便骂道:“混账,你个血统不纯,沾染了夏人肮脏血脉的杂种,也敢对拓跋大蛮指手……”
他的话说道一半,便戛然而止,转而化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在场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血光迸溅,那鹰钩鼻方才指着楚宁的手,便从胳膊处骤然脱落,重重坠地。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楚宁的出手会如此果决与狠辣。
直到那鹰钩鼻捂着鲜血喷涌的胳膊倒地哀嚎了半晌,在场的众人这才回过了神来。
“混账!你敢伤我的人!”拓跋成宇怒火中烧,他满目怒火的迈步向前,身躯猛然膨胀,背脊之上,一对巨大的黑色手臂伸出——那时罗刹妖卒特有的手段,能修出一对恐怖的妖臂,拥有崩山摧城的威能。
之前在救下邓染时,楚宁就曾遭遇过修炼此法的蚩辽暗桩。
只是如今的楚宁已不是当初的楚宁。
看着朝着自己面门上轰来的硕大拳头,楚宁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手双指轻轻一点。
那几乎比他的头颅还要大上两圈的巨大拳头,便仿佛遇见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一般,再难有进寸。
拓跋成宇显然无法相信身形如此渺小的楚宁竟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在与他对撼的过程中,楚宁并未催动半点灵力与妖力,而是同样凭借着肉身的力量在与他对抗。
“这怎么可能?”拓跋成宇惊骇言道。
即便是以肉身力量见长的梼杌一族,也很难在不激发妖躯的情况下,抵挡自己这一拳。
拓跋成宇自然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天外有天,血脉不能决定一切。”楚宁却冷冷说道。
下一刻,他伸出双指的手猛然张开,化指为掌,握住拓跋成宇的拳头,然后猛然发力。
拓跋成宇的妖臂之上,一道道青筋暴起,不断膨胀。
在数息之后终于抵达极限,纷纷爆开。
迸溅的鲜血与拓跋成宇哀嚎声一同荡开。
剧痛之下的拓跋成宇瘫倒在地,他仰头怒目看向楚宁,还想再说些什么。
楚宁的一脚忽然踏出,踩在他的头颅之上。
砰。
巨大的力道,让他刚刚抬起的头颅再次撞地,将地面上的石板撞得粉碎。
然后,楚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说道。
“我是师尊钦点的密使,身负师尊令牌。”
“依蚩辽法度,见此令牌,如国师亲至。”
“拓跋成宇你胆敢对我出手,就是在对师尊出手,我现在可以杀了你。”
“但念在夏人兵锋正盛,我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手下的正蛮营与墨月将军手下的托山营,对调军需,不仅如此,两波人马从器械到月俸,都从此对调,你也需全权听由墨月将军的调遣,如再有今日这般不敬之事发生,你这颗头颅今日我怎么留下的,他日我就怎么捏爆他!”
说道这里,楚宁顿了顿,蹲下了身子,眯眼冷冷的看着拓跋成宇,忽然一笑,问道。
“记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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