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汉说的沟子村，听着平平无奇，实际上放现代社会那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千山万壑，马车想要行进异常困难。
虽然说离临川县不到二十里地，但地貌实在差别太大了。马车走了半天，才到一个后溪村的地方。再往前就是陡峭的山路，马车根本进不去。
凌韵一行人只好将马车停在后溪村，给了些银钱让人把马好生养着。这才又花了一个时辰徒步进沟子村。
"；真难为你还出来做生意。要从村子里出来，光靠一双腿，一天都不一定到得了吧？"；
春桃一边捶腿一边对曹老汉道。
曹老汉苦笑，"；我一个月都不一定回来一次，每次早上出来，夜里才能到临川县城。有时候城门关了，我就靠着城墙歇一宿。
累倒是其次，最怕就是灾民抢东西。不过城外那些抢东西的灾民看不上我的土芋，我倒没出过事。"；
说着说着，曹老汉就又有些哽咽，"；以前咱们村里人出来，都是先去后溪村，花几个铜板坐牛车去临川县城。现在村里人越来越少，牛车都凑不齐人了。"；
春桃顿觉自己不该挑起这样的话头。她一边掩饰尴尬地搓手，哈气，一边转移话题道，"；奇怪，你们这里感觉比临川县冷许多呢。哎？小姐，你一路上都在写写画画些什么呢？我能不能帮你做点什么？"；
"；不用。"；
凌韵抬起头，冲她浅浅一笑，手上却一刻不停。
来了这个世界已经有些时日了，她还是不习惯用毛笔。本想画个地形图，却只能画个大概，详细的小字备注她是一个都写不好，下笔无论多轻，都会晕成黑黑的一团。
这时候。她就分外想念季涵远，那一手好字，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这一路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就发现后溪村虽然地形崎岖不平，但还是有些田地分布在山间洼地、谷地或山坡上。
这些田块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有的甚至呈碎片化分布。土壤层也较薄，且土壤肥力较差。
而沟子村的情况就更糟糕了，田地更小，形状更不规则。几乎没有土壤，只在岩石之上有一层浅浅的沙土。
这种地方是真的穷，满眼望去，全是土坯房子。要么院墙坍塌了一半，要么房顶掀开了一半，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要不是到了饭点，屋顶上有几缕稀薄的炊烟飘飘荡荡，凌韵都觉得这村子已经荒废多年了。
于捕头走着走着头就低了下来，嘴不能闲着的春桃也渐渐不再说话。柳境更是抓紧了凌韵的袖摆，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仿佛害怕路边会随时冲出来一群饥饿得失去理智的人，要将他抓走。
凌韵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她从未见过如此贫困的景象。
他们继续在村子里走着，时不时能看到一些村民扛着农具漫无目的游荡，他们大多数都上了年纪，眼神中透露出疲惫与无奈。偶尔有几个孩子们在土路上嬉戏，脸上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忧无虑。
凌韵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思索着能为这个村子做些什么。她转头对曹老汉说：“曹老伯，村里的土地也太贫瘠了，大家平时都靠种什么为生呢？”
曹老汉叹了口气道：“能种的东西少啊，也就一些耐旱的粗粮，还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要是遇到干旱，那就颗粒无收。
有几户人家和我关系好，已经种上了土芋，大多数挖草根树皮度日。咱们村子里以前年轻人很多的，而且咱们有祖传手艺。汉子们都是做石雕，泥塑的好手。日子可比隔壁后溪村好多了。”
说到这儿，他偷瞄一眼春桃几人的神情，见大家都没表现出惊讶神色，才又接着道："；因为手艺不错，咱们村经常会有商贩来采买。要说以前，咱们村的日子也算不错，至少比后溪村要强。可前几年村子后头的石山常常出现怪声，有人说在那里看见了那种东西。
自那以后村里怪事不断，那些经常进山采石的人死了一个又一个，村里便有传言是采石惹怒了山神老爷。"；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大约三年前，我曾经跟着上任捕头来你们村查过命案，那时我还刚做捕快。我记得你们那后山有块石头会无缘无故流出血，挺玄乎的。
咱们衙门做事本不应该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但你们村真的是邪门。我那天就想砸开那大石看个究竟，身上就莫名的发痒，实在没办法，匆匆回了县里医治。
对了，后来那石头怎么样了？我如果没有记错，当年那个死前说疯话的村民是误食了蘑菇，中毒出现幻觉了。跟山神没有关系。"；
于捕头转过头来，插了一嘴。
曹老汉脸色微变，一连叹了三次气才回应道："；那流血的石头还在呢，只是没人敢靠近了。
咱们村里那年确实不少人吃毒蘑菇死了。可是那时候咱们又不像现在这般穷困，谁会冒险去吃不认识的蘑菇呢？
我看就是山神老爷发怒了。这两年那些进山采石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就没发生过怪事了。"；
凌韵听着两人对话，脑子里突然就冒出电视剧《少年包青天》的配乐，直觉告诉她这事不简单。
她看着曹老汉，轻声问道：“曹老伯，那石头现在还会流血吗？”
曹老汉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偶尔还会有。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那座山了。前些日子冰灾，大家没了活路，有人硬着头皮上山寻野兔，还见过它流血呢。”
柳境此时已经害怕得发抖，他扯了扯凌韵的衣角道："；师父，我爷爷说鬼会使一些障眼法吓人，你说这流血石头会不会就是鬼使的障眼法啊？"；
"；这世上哪里有鬼？"；一直跟在队伍后面没吭声的绵绵突然道。
"；要是有，那些被坏人迫害的，为什么不变成厉鬼来找他们索命？"；
柳境一时语塞，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凌韵，轻声道："；师父，我怕。"；
春桃忍不住插嘴道：“怕什么？小姐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石头到底是成精流血了，还是鬼怪迷人眼，咱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现在天色还不晚，咱们人又多，还怕块石头不成？”
柳境闻言紧紧拉着凌韵的袖摆，故作镇定地说道：”有师父在，我就不怕。"；
凌韵拍拍柳境的手，安抚道：“别怕，石头流出红色液体，也不一定就是流血。也可能有些矿物质遇到地下水，溶解后从石缝里流出来了。"；
于捕头心里痒痒的，听凌韵这么一说，瞬间起了好奇心，"；那我就去看看。只是看看，肯定不会有事的。”
于是，一行人在曹老汉的带领下，朝着后山走去。
一路上，山路崎岖，杂草丛生。走了不多久，便看到了那块传说中会流血的石头。
那是一块深褐色的石头，巨大无比，表面有两道樱红色的条痕，乍一看并无特别之处。
但仔细观察，就很容易发现石头上有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凌韵围着石头转了几圈，又蹲下身子查看石头周围的土地。突然，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粉末。
“于捕头，你看这是什么？”凌韵指着粉末说道。
“是什么？”
于捕头皱眉将粉末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捻了捻，又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铁腥味儿瞬间涌进了他的鼻腔。
他若有所思，忽而睁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这是？这是不是铁矿？难道石头流血和矿石有关？”
凌韵点点头，她此时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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