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老七，我们坐下说。”
队长当先坐在石墩子上。
王进文甩了甩手掌，也在队长旁边坐下来。
瞥了眼四周。
上工的村民们，瞧见二人坐着谈事的模样，都有些好奇。
于是。
他们清理碎石的时候，背筐子的时候，都时不时往两人身边凑。
王进文自然看到，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也没办法，总不能把这些人都赶走吧。
他准备开口，但没有打算第一时间问工分的价值，而是准备先探探底。
王进文问道：
“队长，今年收成看上去还不错。”
“是啊。”
队长也笑着，“起码要好上一成。”
见队长也承认，王进文忍不住露出笑意。
收成起码好一成，那工分的价值，也起码得提一成。
去年。
1工分价值2分钱。
今年收成至少好一成，那1工分至少值2分2厘钱。
好，真好！
但，王进文忍不住继续试探一次的问道，
“队长，那今年的工分，要比去年多了吧。”
“这不废话嘛老七。”队长笑容不减，
“我说老七，你这拐弯抹角的，除了抵账工分借钱，到底有啥么子事儿嘛？都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有啥事儿不能明说嘛，见外了不是。”
“哈哈，怪我，怪我。”
队长的话，让王进文彻底放心下来。
收成涨了。
队长也说工分涨了。
自然，工分就能抵账更多！
王进文也忍不住咧嘴笑着，笑了两声才道，
“队长，没其他事儿，就是工分抵账借钱。”
“你看收成涨了，工分也要涨，我现在借钱的话，1工分能抵多少？”
王进文估计，1工分少说也能抵2分2，乃至2分3往上。
他的底线是2分2。
肯定是下不了底线的。
1工分就按2分2算，100工分就是2块2
小花的学费还差2块4，110工分就行。
来年少110工分，日子会过得苦。
但能让小花念书。
嘿嘿……
“老七啊，工分抵账借钱的话……”
队长沉吟着。
王进文盯着队长的双眼，就等他回话。
收成这么好，说不定1工分还能到2分3厘呢。
王进文心底十分期待。
“1工分2分钱。”
“嗯，2分多少？”
王进文想继续听下去。
“就2分。”
“就2分？！”
王进文下意识就把他那双深陷眼窝的双眼，瞪大了。
不可能！
收成涨了，1工分怎么还是2分钱！
王进文急切的追问道，
“队长，你刚才不是都说收成涨了嘛？怎么1工分还是2分钱嘛，这不对嘛，要不得嘛？”
只抵两分钱，工分就要多抵出去10分！
来年粮食不仅要少分，生活水平更会直线下降！
而且，来年墩子也到年龄了，得上学了！
日子怎么过嘛。
王进文更急，连忙道，
“队长，按照收成算，不应该抵2分2,2分3吗？怎么只能2分，不合适嘛这……”
“老七，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急，你听我说嘛。”
队长揉着眉心道，
“没办法啊老七，现在看起来是收成好，但没有到年关嘛，万一后面出点啥事儿，工分不就降了。
所以嘛，要抵账，只能按照2分钱算，我也么法子。”
听完，王进文就皱着眉，捏着拳，脚尖一直碾着地。
然后王进文咬了咬牙道，
“队长，咱俩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小花要念书，家里实在缺钱，能不能按照2分2……”
“不能，老七真不能。”
队长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
“老七，你考虑一下，现在抵，就是这个价。”
“不是老哥不帮你，哎。”
队长摇摇头离开。
王进文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要抵吗？
到底要抵吗？
王进文心情复杂。
小花辍学，当爹的对不起她。
每次看到别家孩子背着小书包上学，王进文心里就五味杂陈。
让小花上学，他做梦都想。
可是。
他也想家里的日子，能过，好过。
“哎……”
王进文一边清理碎石，一边唉声叹气。
终于到了下工。
王进文和老伴在田埂上汇合。
两小只跟在身后。
二老靠近一些，娘就迫不及待的问：
“老头子，今天说了吗？1工分抵多少？”
“2分钱。”
爹的声音沉闷得很。
“怎么可能才2分钱！”
“唉，我也没想到啊。”
“那咋办，老头子，你抵了吗？”
“我没敢抵啊老婆子，1工分差2厘钱，2块钱就得多出10工分啊老婆子。”
爹说着话，双眼都是红的，
“老婆子，10工分啊，关键时刻能救命啊老婆子！”
“1工分要是能抵2分2，老婆子我给你说，我王老七真的不会犹豫，半点都不会犹豫！”
“我懂，老头子，我懂。”
娘忍不住握紧了爹的粗糙厚实的双掌。
“我们，对不起小花啊。”
“明明早上都说了，要让小花念书，可是多出来10工分，就让我王老七犹豫了。”
“我王老七没本事啊老婆子！”
爹的眼眶通红。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
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爹的手掌，眼眶同样通红。
悄悄回头看一眼，手提野菜的小花，娘的眼角忍不住垂下一滴泪。
感受到脸颊上的温热，娘连忙用缺了条口子的衣袖去擦。
“小花这书，必须得念！”
爹咬着牙，看向老伴。
娘也咬牙点头，
“对！”
“就是我俩天天吃吃树根，也要把小花的学费凑齐！”
二老下了决定，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苦吧。
谁的日子不苦。
但，再苦也不能苦孩子！
却在这时。
“小花的学费，交给我！”
心中萋萋的二老，猛地回头，就看到双眼同样通红的老四，紧紧盯着他们。
“老四，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
王金福点头。
他从山上回来，正好看到爹娘小弟小妹。
于是和小妹小弟招呼一声，准备上前给爹娘一个惊喜。
没想到，却把爹娘心里的苦闷，听了个一清二楚。
“老四，不要逞强，爹娘不想你被当做投机倒把抓进去，答应爹娘，好好过。”
“小花的学费，就交给爹娘了。”
“你们都是爹娘的孩子，都是爹娘心中的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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