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寺、宗正寺、右翊卫、左武卫、司农寺、尚书省六部、殿中省，诸多官署巍峨耸立，如渊渟岳峙，往来皆是朱衣紫袍，峨冠博带，让人谨小慎微。
不久后，三人过长乐门，经门下省，蔡旻忍不住瞥了一眼，这可是宰相驻地，怎不叫人好奇？
可惜，飞檐斗拱，廊院重重，他什么人也没瞧见，只看见一片金碧辉煌。
过虔化门，辗转来到内朝两仪殿，王羡之脚步不停，直往后宫走去。
费夫人忍不住问道：“王寺卿，外男怎能入深宫？”
“无妨！”王羡之笑道，“这是陛下旨意，让你们去御苑南海池旁，薰风殿一见。”
“恰巧，陛下陪同太后，与皇后殿下、薛贵妃，正赏花观景。”
费夫人恍然：“臣妇孤陋寡闻了。”
蔡旻难掩惊叹，走了这么久，历经外朝、中朝、内朝，却不到太极宫一半区域。
另有御苑、四海池、诸大殿、亭台楼阁，据说，过了夹城玄武门，还有西内苑，地域广阔，可供人打猎。
太极宫之大，可见一斑。然而，三大内中，大明宫还要更胜一筹，让人难以想象。
三人又过东横门，经甘露殿、延嘉殿，绕过景福台，走了半晌，终于抵达南海池沿岸。
抬头望去，薰风殿映入眼帘。
此时，高楷与张氏、杨皎、薛采薇、敖鸾，以及秾哥儿、赤雀、兕奴，欢聚一堂。
二子一女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不断。
忽闻王寅虎禀报，高楷笑道：“让他们进来。”
“是！”
不多时，三人迈入大殿，拜倒在地。
“拜见陛下、太后、皇后！”
“免礼！”高楷一挥手，“平身。”
“谢陛下！”
费夫人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忽闻清朗之声传来：“夫人一路风餐露宿，必然疲惫。”
她不敢怠慢，忙道：“谢陛下关怀，臣妇尚能支撑。”
高楷略微点头，转而问道：“你便是蔡旻？”
蔡旻只觉一道视线落下，让他如芒在背。
他谨记母亲吩咐，老老实实下拜，恭声道：“回陛下，正是罪臣。”
高楷淡淡道：“你为何与卢太清勾结，意图谋害朕之使者？”
蔡旻汗流浃背，低声道：“罪臣糊涂，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与天军抗衡，占据琼州岛，故此埋伏刀斧手。”
“请陛下降罪！”
高楷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朕若判你一个斩首之刑，你可服气？”
“罪臣，罪臣……”蔡旻满脸煞白，战战兢兢，却答不出话来。
见此，费夫人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臣妇愿为我儿代为受罚！”
“这可是斩首之刑。”高楷不置可否。
费夫人神色哀戚，却又坚定：“他是臣妇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之子，纵然不肖，臣妇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请陛下开恩，让臣妇代为受过！”
高楷尚未开口，蔡旻急忙磕头：“陛下，罪臣情愿一死，不让母亲代为受过。”
“你可想好了？”高楷神色玩味，“在朕面前，可不能反悔。”
蔡旻神色坚决：“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是罪臣一人所为，和母亲毫无关系。”
“罪臣愿领死罪！”
母子二人你推我让，拜求不迭。
不等高楷判决，张氏于心不忍：“楷儿，这孤儿寡母的，实在可怜。”
“便法外开恩，饶了他们母子吧。”
杨皎亦然求情：“陛下，念在费夫人舐犊情深，蔡旻一片孝心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是啊！”薛采薇、敖鸾纷纷附和。
高楷摇头失笑，他本就没想让蔡旻去死，不过试探一番罢了。
如今看来，此人大有改过自新之感，也是个孝顺之人。他自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朕不予追究。”
“你且回去，反省一番，好生读书习武，侍奉你母亲。”
母子俩大喜过望：“谢陛下开恩！”
“陛下仁德！”
“起来吧。”高楷笑了笑，转而说道，“费夫人，你顾全大局，襄助我军巡抚琼州岛五州诸县，主动归顺，实乃大功一件。”
“又千里迢迢，送蔡旻来长安领罪，其言也善，其行可嘉，今授你为正一品夔国夫人。”
费夫人怔愣片刻，连忙大礼参拜：“臣妇谢陛下隆恩！”
她心中感激不尽，本以为此行必死，没想到，不光母子二人皆得以保全，自己还获封夔国夫人，简直不敢置信。
难怪大秦百姓传言，陛下宽宏大量！
蔡旻大松一口气，只为母亲欣喜。
叙话片刻，张氏笑道：“楷儿，你且去景福台一游，让我们娘们几个自在说话。”
高楷摸了摸鼻子，这敢情好，他倒成了多余之人。
不过，母亲之言，他自当遵从。
“儿子领命！”
“王羡之，你带蔡旻回鸿胪寺客馆。”
“秾哥儿，赤雀、兕奴，阿耶带你们去放风筝。”
“好耶！”
不一会儿，殿中只剩一众女眷。
张氏命人拿来毡毯，笑道：“坐吧，不必跪来跪去。”
“谢太后！”费夫人小心端坐。
张氏温声道：“夫人多大年纪？”
费夫人忙道：“回太后，臣妇年过四十了。”
“只比我小五岁。”张氏赞叹，“却能跋山涉水，从琼州岛那么遥远的地方，舟车劳顿，前来长安。”
“换作我，指定累得起不来了。”
费夫人摇头道：“太后乃陛下之母，大富大贵之命，合该享福。”
“臣妇教子无方，实在惭愧，这一路奔波，也是应当的。”
张氏感慨不已，同样是孤儿寡母，换成她，绝对舍不得绑着儿子，千里迢迢去都城，任人处置。
正因此，方才高楷判处斩首之刑时，她动了恻隐之心。
杨皎、薛采薇这两位母亲，亦然感佩。如此奇女子，无愧于陛下亲封，正一品夔国夫人。
略过这些沉重话题，张氏笑道：“你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宜，可见琼州岛风水养人。”
“你瞧我，只比你大五岁，眼睛却有些花了，牙齿也松动了，人老珠黄了！”
费夫人谦逊道：“太后谬赞！”
“臣妇看来，太后母仪天下，如牡丹花一般雍容华贵。”
“臣妇蒲柳之姿，着实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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