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正躲在屋子里数钱，这两日光纯利已经赶得上从前开一个月铺子的获利，他笑得脸都僵了。
逍遥散，逍遥散，不出一年，他马上要过上神仙般逍遥日子了。
柳大将银子排排垒好，放在床褥下，每晚躺在上头，连做梦都是香的。
这时，厨房里忙活的柳氏推门进来，看到老爹一脸满足躺在床上，一副逍遥自在模样，不由跟着乐起来，家里赚了钱，她的银耳环换成了金耳坠，昨日老棉被也换成了夹鹅绒的新被褥，再过个把月，她手上也能戴上沉甸甸的金镯子了。
“爹，上回你给我的灰粉调料没了，去哪买？我让店里帮工去。”
柳大鹞子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别，晚上让你男人去，调料是秘方，哪能随便让外人知晓。”
柳氏点点头，随即晃着酸软的胳膊道：“爹，再招两个厨娘吧，卤肉量越来越大，我忙不过来。”
厨娘来了，整日在灶间待着，逍遥散的秘密迟早被发现。
“不行，好闺女，你受点累，爹答应你，下个月就给你买金镯子，如何？”
柳氏心一动，身上的疲乏仿佛随着触手可得的金镯子消散了：“爹说得有道理，与其便宜别人，不如把工钱加我头上。”
她提着锅铲正要离开，前院铺面的帮工慌里慌张跑过来了：“掌柜的，有人闹事，把咱们摊子掀了。”
柳大气笑了，谁这么不长眼，也不看看他女婿是谁，立刻道：“去把姑爷请回来，我倒要看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
——
结束一天奔波，程诺等人再次迎着夜幕往回赶，夜里的风越发寒凉，即便健壮如程家兄弟，也是冷得直打哆嗦。
程诺里头穿了件羽绒内胆，依旧挡不住凛冽的寒风，更别说家里的老人和孩子。
刚好马上新年到，是时候给家里人添置新衣裳了。
经过清河镇，程云远远地看到他们，胳膊举过头顶热情地打招呼，跑过来的身影愉悦得像是捡了钱。
凑近跟前，迫不及待跟大伙儿分享今日大事项。
第一件，钱老板新店试营成功，程家卤肉大受好评，从明日起，增定二十斤，每日提供四十斤卤肉。
第二件，柳家卤肉铺被人砸了。
不明真相的程大壮一脸懵，程二顺愣了一瞬，接着仰天长笑，仿佛要把这段日子的郁结尽数吐干净。
两人抓着程云问细节。
程云道：“镇上不少人近来连续发热症，去医馆发现都是吃了柳家卤肉后出现的症状，大伙儿察觉出不对劲，找来几个有名望的老大夫仔细查验，你们猜怎么着，柳家卤肉勾人的原因，竟是因为汤底里加了逍遥散！”
“逍遥散是个啥？”小李转过头问。
程云颇为鄙夷道：“小李哥，你连逍遥散都不知道，啧～逍遥散是一种有毒的药，据说温阳、散寒，吃下去让人飘飘然仿佛当了神仙般逍遥，长期食用会上瘾！”
程大壮严肃地抓住儿子的手：“你从哪知道这些的？”
程云被老爹瞪大的双眸盯得发毛，在程诺点头示意下，才将上次济世堂的事说出来。
程二顺挤到程诺身边，好奇道：“小妹，你是怎么知道柳家卤肉里加了逍遥散的？”
程诺眉毛一挑：“我的嘴巴就是尺。”
回村路上，经过鹿山，遇到从山上下来的杉叔，正好一起搭车。
程云见他后背篓子里似乎有活物，问：“杉爷爷，你背上背的啥？”
杉叔掀开盖子给他瞧，是几只灰色的野兔子。
“山上抓地，两公两母，等生崽了，送你们几只。”
兔子繁殖能力强，用不了半年，四只能变成二三十只。
程云想起家里的几个妹妹：“那我先要四只，妹妹们一人一个。”
“行！”杉叔乐呵答应了。
牛车接近家门口时，远远的程诺看到门前站了个熟悉身影：“桂香？你怎么来了？”
何桂香在程家等了许久，将程诺拉到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是孟母不知从哪买了头带病的乳猪，一家子吃下去，上吐下泻，霸占茅坑一整天，熏得整个榴花巷酸腐味冲天。
最后有人受不了报了官，官府本不想管芝麻绿豆大点小事，一听是孟举人住着屋子，不得以喊了两个巡防捕快，挑了两大担子草木灰，又在公共茅房里熏了劣质香料，才将味道驱散些许。
据说孟家母子三人在茅房拉得虚脱，连路都走不了，还是被人抬出来的。
孟母嘴里一直在骂卖她乳猪的人，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后来是冯知意出面，给三人服用止泻汤药，才恢复些许力气。
何桂香说起孟家三人的惨样，嘴角抑制不住笑意：“没亲眼看见孟南洲的狼狈样，真可惜，对了，榴花巷的村民还不知道冯知意跟孟南洲的关系呢，要不要我推波助澜一把，撕开这个小贱人伪善的外衣？”
冯知意对名声很看重，行事也谨慎，大梨村不少人知道孟南洲婚内出轨，却没人知晓对方是何人，搬到榴花巷后，孟家几人也是昼伏夜出，没被邻居发现过，直到孟南洲租下一墙之隔的隔壁院，大伙儿才得知今年镇上唯一中榜的举人老爷搬来榴花巷了。
一时间孟家再次门庭若市，孟母年轻时过了一段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后来突逢变故流落乡野，好不容易习惯清粥小菜，如今儿子风光，她往日的骄奢淫逸的劣根性又暴露出来，连带着孟思静一起从简入奢。
钱不够就在各家店铺里赊账，看在孟举人份儿上，很少有店家会拂了她的面子。
时间一长，连她都不记得到底在外欠了多少银子，眼看要到年底，各家账房催账催上门。
这些都是关长宏告诉何桂香的，自从在榴花巷买下八间屋舍后，他对那儿的情报特别关注，听到什么消息，转头告诉何桂香。
程诺对孟南洲的近况并不感兴趣，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偏偏前任的现任容不下她，绞尽脑汁给她使绊子。
她也是不久前才从龙五口中得知，柳大的女婿张捕头，近来时常出入榴花巷冯知意住处，程诺很难不怀疑柳家逍遥散的来路跟冯知意有关。
程诺没记错的话，冯知意上辈子很会制药，制作出稀释过的逍遥散应该不是难事。
冯知意对她的敌意，让程诺感到莫名其妙，她都已经跟孟南洲两清了，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对方怎么还不愿意放过她。
程诺：“大晚上跑一趟，就为了跟我说孟南洲的事？”
何桂香不像是这么闲的人。
“不是，前两日，就你去医馆找我那天，我请了假，娘在家摔伤了，是阿盼来镇上寻的我，我娘眼睛不好你知道的，关大夫说认识位名医能治眼疾，我就想带我娘去一趟，一来一回路上怕是要耽搁十来天，想让我儿子和阿盼今年春节干脆在你家过，省得跟着我们路上颠簸。”何桂香扯着程诺衣摆，胳膊蹭了蹭她，“好妹妹，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我可不会带孩子。”程诺说的是实话。
何桂香心情颇好，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程婶子已经答应我了，明天我就把他俩送过来，你不同意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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