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妖庭之主的声音，云生破碎的身躯内，心绪翻涌，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赢了？不过是勉强留下一道痕迹罢了……”
他心中一片冰寒。
这第三击，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
连维系存在的根基都已燃烧，结果却仅仅是在对方的躯体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妖庭之主的实力，深不可测，远超他最初的预估。
他强提精神，神念疯狂推演，计算着最后的手段。
引爆体内蕴含着混沌本源的小世界，能否将对方拉入深渊。
然而，推演的结果让他心头沉入谷底。
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妖庭之主体内蕴含的力量层次太高，其生命本质仿佛与这方天地同寿。
自己这残烛自爆，或许能炸毁一片小世界。
但对于这庞然巨物而言，恐怕最多只是让其伤筋动骨，远达不到同归于尽的程度。
更让他忌惮的是另一个可能。
万一自爆未能彻底毁灭对方，反而将自身熔炼的混沌本源炸散，若被这妖庭之主捕获、参悟……
那自己就是亲手将通往至高力量的机缘送到了妖族手中，成了千古罪人！
“不能赌……赌不起。”
云生压下心头那丝不甘与疯狂。
他深吸一口气，通红的双眼直视那对巨大眼眸。
“既是我赢，那便依约。”
云生的声音沙哑。
“我有两个要求。”
“说。”
妖庭之主的声音恢弘依旧。
“第一。”
云生眼神冰冷。
“焚世、百骸、噬魂、魅影，我要他们死。”
“此非约定，你若不允，我残躯尚存，自会前去诛杀。”
他话音刚落，妖庭之主便淡然回应。
“可。”
甚至未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那覆盖天地的意志微微一动。
遥远的外界，正在自己帝宫中疗伤的魅影妖帝，在一刹那，身躯猛地一僵！
在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内部彻底抹去。
没有反抗，没有征兆，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这位纵横妖域无数年的强大妖帝，便神魂俱灭，消散于天地间。
到现在，那一日入侵中州的四位妖帝全都阵亡。
云生感知到，那最后一条与他有着因果联系的、属于四位妖帝的线，瞬间崩断，湮灭无踪。
他心中微凛，妖庭之主对麾下妖帝的生杀予夺，竟如此轻易！
这份冷酷与掌控，更显其可怕。
“第二。”
云生继续开口，声音更加沉重。
“我要你以自身大道为引，立下天道誓约！”
“万年之内，妖族不得出一兵一卒，主动侵犯人族疆域分毫！”
“万年……”
云生心中默念，眼前仿佛闪过萧锦等几个年轻后辈的身影。
他们天赋异禀，身负各种古老强大的体质，是大帝的苗子，未来的成就甚至可能超越如今的自己。
但他们太年轻了，成长需要时间。
这万年和平，对人族而言，至关重要！
是他能用最后生命，为人族争取到的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妖庭之主沉默了。
那对巨大眼眸中，法则流转，似乎在权衡。
这片虚无空间陷入了凝滞般的寂静，只有云生身上裂纹蔓延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
一字落下，言出法随。
冥冥之中，一股浩瀚无边的大道意志被引动，一道蕴含着妖庭之主本源气息的金色符文在虚空中凝聚，最终融入天地法则深处。
天道誓约，成！
万年之内，若妖族主动违反，妖庭之主将首当其冲，遭受天道反噬，大道崩殂！
誓约成立，云生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他再次看向妖庭之主，目光深邃。
“还有机会吗？趁其不备，燃烧最后一切，能否……”
那同归于尽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但仅仅是一瞬，便被他自己强行掐灭。
不行，还是不行。
他看不透妖庭之主的深浅，那受创的鳞片之下，究竟还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自爆小世界，风险太大，后果他承担不起。
多方权衡，理智最终压过了与敌偕亡的冲动。
云生再深深地看了妖庭之主一眼。
随后，他不再言语，破碎的身躯化作一道流光，强行撕开此地的空间屏障，头也不回地急速离去，气息迅速消散在妖族圣地的远方。
……
云生离去后不久，一道气息虚弱的身影，从这片破碎虚空的阴影中小心翼翼地飞了出来。
他长相俊美，留有九个洁白的狐狸尾巴，身上散发出不稳定的妖圣气息。
来者正是独孤天命。
机缘巧合之下，他拜入了妖庭之主门下，成为这位大人唯一的继承人，在暗中进行培养。
这段时间，他的进展飞速。
独孤天命不解地飞近妖庭之主那庞大的身躯，恭敬行礼后，忍不住问道。
“师尊，为何要放他离开？”
“以您的实力，明明可以将他彻底留下的，他那混沌气……”
妖庭之主并未直接回答，那对眼眸依旧望着云生离去的方向。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噗……噗嗤……”
一阵阵细微却清晰的迸裂声，突然从妖庭之主那庞大无比的躯体上传来。
只见他身躯上，之前被云生第三击波及的区域，不仅仅是那道细微裂痕。
周围大片大片的幽暗鳞甲之下，猛然迸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光芒。
紧接着，漆黑的、闪烁着星光的血液，从无数突然出现的伤口中喷洒而出。
顷刻间，妖庭之主那如同星云般的庞大身躯，竟变得千疮百孔，四处飙血！
那场景，恐怖而惨烈！
“师尊！”
独孤天命骇然失色，惊呼出声。
他从未见过师尊如此狼狈的模样！
妖庭之主却仿佛毫不在意，那宏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依旧平静。
“无妨。”
他顿了顿，眸中流露出感慨。
“混沌之力……确实超乎想象。”
“并非单纯的破坏，而是将一切，物质、能量、法则、乃至存在本身，都强行演化为无，复返混沌。”
“吾虽以万道壁垒抵挡，但其力已透过壁垒，伤及朕之本源。”
“这股力量……吾亦无法完全抵御。”
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了几分。
“此子……若让他再活百年。”
“不，或许只需十年，真正稳固混沌帝境，那么这诸天万界，恐怕将再无人能制衡他。”
“他将真正统治这个时代，我妖族……危矣。”
独孤天命听得心神震颤。
妖庭之主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他确实在借云生之手感悟混沌，也确实受了不轻的伤，但更深处，他亦存着一丝忌惮与后怕。
他看不透云生最后的底牌，尤其担心云生被逼到绝路，会选择不顾一切地自爆那蕴含混沌本源的小世界。
一旦发生，那毁灭性的混沌风暴席卷开来。
即便他能凭借无上修为保住性命，这妖族圣地恐怕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妖族实力将一落千丈，那才是真正的浩劫。
放云生离开，一方面是履约，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一种权衡后的妥协？
避免了一场可能同归于尽的结局，也为妖族，为他自身，保留了元气和时间。
“那……师尊，我们现在……”
独孤天命看着依旧在缓缓流淌着星辰之血的师尊，有些无措。
妖庭之主收敛了周身迸发的血光，伤口在强大的生机下缓慢愈合，但那被混沌气侵蚀过的痕迹，显然需要更久的时间才能彻底清除。
“无他。”
妖庭之主的声音恢复了亘古的威严。
“静养，等待。”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无尽的虚空，似乎透过世界屏障，落在人族境内。
“时间……于吾，于妖族，同样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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