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长老目光一凝，看向这个突然插话的白衣男子。
早在来的时候，他已从李墨等人的传讯中得知此人的存在。
“阁下便是这位小子护道者？”
严正声音沉重。
“算是吧。”
云生点了点头。
“哼！”
孙乾长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好一个护道者！既是护道，便该护其道途，导其心性！”
“可你瞧瞧，此子心魔深重，杀念滔天，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火入魔，堕入魔道！”
“你这护道者，护的是什么道？”
“怕是任其偏执，甚至暗中怂恿也未可知！”
钱万贯也收起笑容，皮笑肉不笑地道.
“孙长老所言甚是。”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此子天赋如璞玉，然心性如顽石，蕴藏戾气凶光。”
“为护道者，当雕琢其形，规导其行，化去顽劣戾气，方是正途。”
“阁下放任自流，险些毁其根基，岂非失职至极？”
“乃至……其心可诛？”
他们言辞锋利，看向云生的目光之中甚至隐约地带有着杀意。
如若不是云生失职，白泽这个好苗子就不会差点就被毁掉了。
白泽闻言，拳头骤然握紧，眼中黑焰跳动，就要开口为先生辩驳。
云生却轻轻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面对几位长老咄咄逼人的指责，云生脸上非但没有怒色，神色依旧。
他摸了摸下巴，仿佛在认真思考对方的话。
“唔……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云生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几位长老见他似乎服软，神色稍缓。
但云生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几位长老，缓缓道来。
“可几位老先生，似乎只记得前半句琢与学，却忘了后面还有‘因材施教’、‘循循善诱’，更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向前踱了一步，语气依旧不急不缓。
“你们说琢玉，可知玉石纹理天成，强行按一个模子去雕，损了天然灵气，雕出来的不过是千篇一律的俗物，还算得是美玉吗？”
“你们说导人向学，可知学亦有道？”
“是学你们认为的正道，还是学他自己心中想走、该走的路？”
“你们为他规划的‘正道’，问过他愿不愿意走吗？”
“若他不愿，你们便要强按着他的头，甚至在他神魂中拴上锁链，逼他走？”
云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
“这不是琢玉，这是毁玉。”
“这不是导人向学，这是……以理杀人。”
“谬论！”
孙乾愤怒。
云生看向白泽，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的心魔，是他的劫，也是他的缘。”
“他自己闯过去了，那心魔便成了他道途的资粮，那恨火便成了他前进的薪柴。”
云生目光淡淡地扫过孙乾几人。
“这份历经劫难、亲手斩破虚妄得来的坚定道心，是你们关在静心谷里读一万遍先贤典籍，种一百道清心禁制，能换得来的吗？”
严正、孙乾、钱万贯等人脸色变幻，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的话竟一时难以找到破绽。
他们习惯于高高在上，以“大局”、“正道”为名安排他人命运，何曾真正站在对方的角度想过？
此刻被云生这般直白地反问，竟有些词穷。
白泽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先生。
他从未见过先生如此……能说会道。
在他印象里，先生总是懒懒的，能躺着绝不站着，能使眼色，绝不说话，或是说些让他似懂非懂的话。
此刻，先生为了他，竟与这些书院里地位尊崇的长老们针锋相对。
而且……似乎还说得他们哑口无言？
几位长老被云生说得面红耳赤，道理上占不到便宜，又舍不得放弃白泽这个好苗子。
恼羞成怒之下，竟选择武力镇压。
“牙尖嘴利！”
严正长老须发皆张，怒喝道。
“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此子心性不稳、可能危及人族的事实！”
“书院决议，不容更改！”
孙乾长老眼中寒光暴涨。
“看来阁下是执意要包庇此子，与我书院为敌了！既如此，休怪我等不讲情面！”
“道理讲不通，那便让实力说话！拿下此人，再将白泽带回静心谷！”
话音落下，五位书院长老不再犹豫，同时爆发。
“轰！”
五股恐怖绝伦的圣人威压冲天而起，笼罩了整个通天峰顶。
天空骤然变色，风起云涌。
严正长老身后，浮现一尊高达百丈、手持法典、面容模糊却威严无比的青色法相。
孙乾长老身后，则是一尊同样高大、周身缭绕着无数玄奥符文、仿佛承载着万古道藏的书卷法相。
钱万贯身后，浮现的是一尊金光闪闪、笑容可掬却眼神冰冷的元宝法相。
另外两位长老也各自显现法相，或如怒目金刚，或如古松参天，气息相连，铺天盖地，朝着云生碾压而去！
圣人之威，恐怖如斯！
仅仅是气息的余波，就让下方无数围观者脸色惨白，修为弱者直接瘫软在地，连李墨等考官也感到呼吸困难，连连后退。
五尊巨大的法相异象矗立天地之间，将云生那看起来单薄的身影衬托得渺小如尘埃。
“先生！”
白泽失声惊呼，脸色骤变！
他虽然知道先生很强，但眼前这可是五位书院的长老，真正的圣人境强者！
他们联手之威，简直毁天灭地。
先生他……能挡住吗？
然而，面对这五尊气势汹汹的法相，云生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还抽空回头，对着焦急的白泽笑了笑，语气轻松。
“傻小子，瞎操心什么。”
他似乎看穿了白泽的担忧，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以你现在的修为境界，可能看不太真切。”
“莫慌，静下心来，好好看看。”
白泽一愣，虽然不明白先生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凝神朝着云生和那五尊法相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浑身愣住了。
在他看到的景象中，天地万物都仿佛褪去了表象，显露出最本质的大道锁链。
那五尊在旁人眼中威势滔天、顶天立地的圣人法相，在他的视野里，却变成了五团颜色各异的能量聚合体。
这些横七八落的大道规则每一个散发的力量都远远超过这几位圣人法相。
它们散发的威压在触及到云生身前三尺之地时，就无声无息地消散。
而云生……
先生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法相，也没有散发出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
他看到，以先生为中心，无形的“道韵”如同水波般静静荡漾开来。
连更远处的天空、云海、甚至脚下的登神长阶，都在以一种韵律，与先生的存在共鸣。
白泽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
不是五位圣人在压制先生，而是先生包容了这五位圣人，以及他们所有的威压、法相、乃至他们所在的这片天地。
只要先生愿意，一个念头，这片天地间的一切规则都可以为之改变，那五位圣人连同他们的法相，或许就会像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
这……这就是先生的真正境界吗？
白泽瞪大眼睛，嘴巴微张，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之前只知道先生很强，深不可测，但从未想过，会强到这种地步。
而此刻，那五位气势汹汹的长老，脸色却比白泽更加精彩。
在外人看来，他们五法相齐出，威压盖世，云生呆立不动，似乎已被完全压制。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他们感觉自己的法相瞬间变得无比沉重，仿佛背负了整片青天！
他们引以为傲的圣人规则，根本无法触及对方分毫。
更可怕的是，他们感觉到自己与天地灵气的联系正在被剥离，自身的道则仿佛都在那股势的影响下开始变得不听使唤。
就好像……他们从这片天地的主人，瞬间变成了被这片天地排斥、甚至要镇压的异物！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衣男子！
五人心中骇然欲绝，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云生看着眼前五位脸色惨白、浑身僵硬、眼中满是恐惧的长老，神色平静。
他掸了掸衣袖，然后，目光平淡地扫过他们，最后落在严正脸上，轻轻开口，声音依旧平和。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讲道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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