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康帝向太子提出这个问题，也是在情理之中。
北达让有可能成为下任北达王的铁木戎来到边境，本就有代天子御驾亲征之意。
而大晋这边，姬元华是大晋的储君，论最有资格代天子御驾亲征的，便是他。
谁都不能替代姬元华。
魏广贤这是走了一步阳谋。
一步太子不得不走的阳谋。
“父皇。”姬元华掀袍跪地抱拳，面色肃然的望向御案后的太康帝，郑重说道。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携天子宝剑，扬我大晋国威，振我大晋军士气！”
孟阔握着椅子扶手的力道加重，眼神恨不得剐了魏广贤。
可是他不能阻止太子表忠心。
魏广贤感受到旁边镇国公孟阔那有若实质刀子般的视线，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
“陛下……”太傅面上一片焦急。
战场之上岂止危险，为了他女儿，也为了太子的安危，他想打消太康帝的想法。
可是已经迟了。
“好！”
太康帝嘴角露出抹满意的笑容来，大手一拍书案站起。
“明日早朝，朕会让敬德宣旨。深夜召各位爱卿入宫，朕体恤各位爱卿奔波，敬德。”
敬德公公上前一步。“陛下。”
“将爱卿们安排在偏殿歇息，以免诸位爱卿再奔波劳累。”
敬德公公领命。“是，老奴明白了。”
太康帝大手一挥，敬德会意，上前躬身请走众人。
“诸位大人，夜深了，陛下要就寝了。如今时辰不早了，诸位大人请随老奴前往偏殿歇下吧。”
众人不得不先行向太康帝行礼告退，太子也跟着众人一起退出了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太子便邀镇国公和太傅前往东宫歇下。
“舅舅和岳父去东宫歇下吧。”
又望着其余三人。
“于大人，江大人……还有魏相，不若一同前往东宫歇下，如此敬德公公也能轻快些。”
户部尚书于钱和江正皓还未开口，魏广贤便先拒绝了。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臣还是劳烦敬德公公就好，这本就是公公的职责所在。”
说着，望向敬德公公。
敬德被魏相的眼神一看，心里一突，忙躬身对姬元华陪笑。
“是啊，太傅和镇国公交给太子殿下安排，老奴便已经轻松了许多了，万不敢将所有人都劳烦太子殿下安排，这本就是老奴的职责。”
姬元华本就不是真心邀请魏广贤，见其拒绝，便也不再多说，转而看向于钱和江正皓，等待二人的反应。
最后于钱拒绝了。
“一事不劳二主，老臣年事已高走不得多路，便让敬德公公给老臣安排个容易歇脚的地就好。”
而江正皓考虑到跟着太子去东宫的两个人一个是太子的亲舅舅一个是太子的岳父，自己又跟太子无亲无故的，虽然江家已经站队太子，但明面上也不好和太子过多亲近，便也朝姬元华行礼拒绝了。
“臣便和于大人一起就好，于大人年事已高，臣就近也能照看些。”
于钱瞥了江正皓一眼，眼底满是嫌弃的眼神。
见这二人都拒绝，太子也不再强求，带着自己的舅舅和岳父便回东宫了。
魏广贤突然走了这一步棋，他还得和二人商量一番接下来的动作。
还得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回到东宫，待与孟阔二人商议一番后，太子立即让自己的人去给皇后传信，也让自己的金羽卫往明王府去了一封信。
而魏广贤被带到了自己歇下的偏殿后，也让在宫中魏贵妃的眼线去给她去了封信，也让人暗中给今夜未参与的熠王府去了一封信。
望着那夜空中的那轮暗淡的月牙，魏广贤在心中想道。
那位置也坐的够久了……
而回到自己寝殿龙榻上的太康帝，则是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良久，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风雨将至啊……”
坐起身，赤脚来到寝殿内的书案后，亲自点燃了书案上的油灯。
“陛下，让老奴来……”
听到响动的敬德公公进来看见太康帝点灯的一幕，忙上前要接过太康帝手中的火折子。
“不必。你退下吧，今晚不必守着朕。”
敬德公公闻言顿住上前的脚步，好似明白了什么，朝太康帝恭敬一弯腰。
“是。”随后快步退出了寝殿，同时将寝殿外守夜的其余人都给清退，自己则是在寝殿外几步远等着，眼底深处暗暗升起一抹担忧。
陛下……
待所有人都离开，太康帝才坐下，抽出一张信纸，在其上写着什么，随后待信纸字迹干透，卷起放入自己从书案暗格中拿出的小竹筒中，再亲自密封。
“来人。”太康帝轻声开口。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跪在太康帝书案前的地上，垂着头恭敬等候太康帝的吩咐。
无声无息，就连呼吸声都若有若无，竟一点声响也未曾发出。好似跪在太康帝面前的不是活人一般。
“送去北疆吧。”太康帝将小竹筒放在书案上，随后径自起身回到榻上躺下。
而回望太康帝的书案前，早已没有了那个黑影的踪迹，竟是连这人何时走的都无法察觉。
而那个小竹筒，也一并消失了。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许多人自醒后，就再也无法安然入睡。
————
翌日，太康帝命太子姬元华代天子，携天子宝剑启程前往北疆，鼓舞三军士气。
由敬德公公一早拟好圣旨后于朝堂上宣读。
旨意一出，满朝震动。
首当其冲便是熠王和明王二位已经封王的王爷请求太康帝收回成命。
姬盛儒向太康帝进言不一定要太子前往，姬元凖趁机提出由自己携天子宝剑替太康帝前往北疆。
是真情还是假意太康帝也懒得去计较，一并都被太康帝否决了。
“太子自九岁之时便被朕封为一国储君，而太子也不负众望，担得起太子之责。而今待天子亲征，也是太子该做的事，其他人不必再议。”
一锤定音，直接让其余想再开口请太康帝收回成命的人直接闭嘴。
而下了朝，姬元凖满眼可惜的来到姬元华和姬盛儒二人面前。
“皇兄，此去前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母后和我们都承受不起。”
姬元华和姬盛儒冷眼瞧着姬元凖这惺惺作态的表情。
这不就是他和魏广贤竭力促成的结果吗？这会子还在他们面前演上了？
“多谢二弟关心，孤会平安的。二弟虽已从宫内搬到熠王府了，也成了婚。虽然入宫麻烦了些，也该多带弟媳入宫陪母后坐坐。待孤启程后，你嫂子一人在东宫也难免寂寞，弟媳也可以多去陪陪她说话。”
姬元华想，既然想演，那孤也陪你演演吧，免得你唱独角戏。
姬元凖面上表情有些皲裂，眼神一瞬阴郁，心中暗恨不已。
他是先封王出宫建府成婚这点，已然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
太子不提，他九岁便被封为太子，成婚自然是在东宫。
而他的其他皇叔们，全都是先在宫中成婚，而后才被封王出宫建府的。
早早的封王，未免有帝王不看重之疑。
虽心中已经咬牙切齿暗恨不已，但面上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声音里的虚情假意有些破碎。
“……是，皇弟定当带着王妃前往中宫多陪陪母后。”
太子满意点头，这才带着姬盛儒离开。
而姬盛儒则是淡淡扫了姬元凖一眼，只淡声说了句“皇弟先行告退。”
礼都没行，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姬元凖热脸贴了冷屁股，面色逐渐发青，又不能直接朝姬盛儒发作。
他若是发作了，难免会有太子党借机参他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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