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俐被王婕妤的反问噎得一滞,忙屈膝赔罪:“娘娘息怒,奴婢绝无质疑娘娘之意!只是若大皇子真的离世,这后宫之中,盯着二殿下的人只会更多。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被人揪住不放。为了二殿下的将来,娘娘更需谨慎行事啊。”
王婕妤面色愈发不快:“本宫何曾不谨慎了?本宫是承祥宫主位,在自己宫里跟你们念叨几句闲话,难道还有人敢往外传?就你一天到晚,这也要谨慎,那也要谨慎,你这是在暗指本宫无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说着,她猛地一拍榻几,声响清脆:“你少替本宫担这些‘没影的忧’,好好把二殿下的饮食起居照料妥当,把承祥宫的门户看紧,别让闲杂人等进来窥探,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再敢在本宫跟前说这些扰乱心神的话,或是让外头听了半句不该听的,本宫定不轻饶!”
伶俐心中无奈,却也只能垂首应道:“奴婢遵旨,定当好好当差。”
看到伶俐被训,浣湄在一旁挤眉弄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还故意添油加醋道:“娘娘,伶俐姐姐就是太胆小啦,哪像奴婢,一心就盼着娘娘和二殿下好呢。有娘娘这般聪慧又有决断的主子,咱们承祥宫啊,往后肯定越来越兴旺。”
王婕妤听了浣湄的话,脸上重新露出笑意,语气也缓和了些:“还是你嘴甜,会哄本宫开心。不像有些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扫兴。”
伶俐低着头,指尖攥紧了衣袖,不敢再多言语。
大皇子病危,可不只王婕妤想入非非,但凡有点野心的,都想着能承宠怀上龙裔,凭儿子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而此时的皇子所的暖阁里,地龙的暖意裹着浓重的药味,却压不住满室的滞重。
萧烁躺在铺着厚褥的床上,气息微弱,药已经灌不进去了,扎针也没有反应。
余少云坐在床沿,一身素色宫装未缀半点珠饰,紧紧地握着萧烁的手,双眼痛红。
殿内静得吓人,只有药炉里炭火偶尔“噼啪”一声,衬得太医们的呼吸都格外清晰。
萧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眉头拧成一道深沟。
身后的太监们垂首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大家都知道,大皇子熬不过去了。
“母……后……”忽然,大皇子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细若蚊蚋的声音飘进皇后耳中。
呆怔怔的余少云猛地回神,连忙俯身将耳朵贴在他唇边,声音发颤:“皇儿,母后在!你想说什么,慢慢说……”
萧烁的眼睛费力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目光黏在皇后脸上,手指轻轻蜷缩:“母后,儿臣等,等不到春暖花开了!”
余少云的眼泪夺眶而出,“儿啊,你不要抛下母后,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母后不会让你有事的。等到春暖花开,母后带你出宫去赏花,好不好?”
萧烁的嘴角微微动了动,似是想露出一个笑容,却终究没能成功,只是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好,母后……儿臣……儿臣好困,儿臣想睡觉。”
“不睡,皇儿,不睡,我们不睡。”余少云心如刀绞,转头看向一旁的太医们,眼中满是祈求与绝望:“太医,你们再想想办法,不管用什么药,什么法子,只要能救我皇儿,本宫定不吝赏赐!”
太医们纷纷跪地,陈院判颤抖着声音说道:“皇后娘娘,大皇子已然油尽灯枯,微臣等实在是回天乏术,还请娘娘节哀。”
余少云闻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瘫软在床沿,若不是身旁的宫女及时搀扶,怕是就要跌落在地。
萧烁的手垂落在锦褥上,胸口的起伏也彻底停了。
陈院判快步上前,指尖搭在腕上片刻,便缓缓收回手,又去探他的鼻息,而后对着萧浔和余少云叩首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大皇子殿下……已然薨逝了。”
“不!”凄厉的哭喊从余少云喉间爆发出来,她伏在萧烁的身上,肩膀剧烈地抖动,泪水浸透了萧烁素色的寝衣。
殿内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跪地,头埋得极低,不敢看皇后这般崩溃的模样。
萧浔从椅子上站起身,眼底的沉痛难以掩饰,“传朕旨意,大皇子萧烁薨逝,朝中百官暂停宴饮娱乐百日,以示哀悼;大皇子身后事,以亲王之礼厚葬。”
史书上对此的记载是:景和七年冬,皇子烁薨,年十有二。帝命百官罢宴百日,哀悼之;命有司以亲王礼治丧,陪葬永熙陵之侧。后哀恸过度,累日不食,宫中人皆忧之。
各殿本就盯着皇子所的动静,大皇子刚咽气,各宫的眼线便把信儿传了回去。
翊坤宫内,方允娴听完宫人禀报,叉着腰仰头大笑,笑声又尖又利:“哈哈!余少云!你也有今天!你不是总捧着你那病秧子嫡子,笑话本宫没孩子吗?现在你的宝贝儿子死了!我看你往后还怎么在本宫面前装腔作势!”
魏静伊站在一旁,见她笑得癫狂,连忙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压低声音:“表姐,小声点!别让外头的人听见了,传出去反倒落个‘幸灾乐祸’的名声,惹陛下不快。”
“不快又怎样?”方允娴甩开她的手,满脸不屑,“陛下难道还能因为这小点事罚本宫?余少云失了儿子,往后就是个空壳子皇后,谁还怕她?”
魏静伊目光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急切,凑到方允娴耳边压低声音:“表姐不能大意!皇后娘娘虽没了亲子,可她是中宫皇后,按规矩,后宫所有皇子都是她的儿子,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继位,她都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更别说,若是陛下疼惜她,允许她抱养以后低阶嫔妃生的孩子,到时候她有了‘养子’傍身,照样能拿捏后宫权势!”
她顿了顿,见方允娴脸色微变,又接着说:“再说如今后宫还有三位皇子,陆良人和沈贵人亦怀有身孕。虽说二皇子、三皇子成不了气候,可四皇子不一样啊!他的生母是贵为四妃之一的淑妃,陛下也看重他。沈贵人则有沈太后撑腰,要是让她顺利生了皇子子,沈家在前朝后宫的势力只会更盛。咱们如今膝下空空,若不早做打算,等四皇子和沈贵人所生的皇子长大,这后宫哪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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