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
寒夜如浸了冰的墨,鬼市却恰是热闹正酣时。
残雪在青石板缝里凝结成霜,踩上去咯吱作响,混着叫卖声、金属碰撞声与淡淡的烟火气,在夜色中漫开。
宇文卬一身月白锦袍,外罩玄色貂裘,腰束玉带,鬓边斜插一支白玉簪,活脱脱一位养尊处优的富贵公子,只是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光。
身旁跟着个何平,灰布短褐,面容普通得扔进人堆便找不着。
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潭,默默跟在宇文卬身后,不多言,不多看。
鬼市之中,摊位鳞次栉比,售卖着古玩旧器、奇门小物,甚至还有些见不得光的禁品。
往来人影攒动,语声压低,透着几分诡秘。
宇文卬步履从容,目不斜视,穿过熙攘人群,径直走向一处烟火最盛的角落。
那是间铁匠铺,铺面不大,门前挂着一盏残破的羊角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墙角堆着些废铁与木炭。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腥气与炭火味。
铺子门内,一个矮胖的中年汉子正蹲在炉边添炭,火光映得满脸通红。
此人便是铺主费铁匠。
他瞥见宇文卬的身影,那身锦袍与不凡气度在鬼市中格外扎眼,当即眼睛一亮,脸上的褶子瞬间挤成了一朵盛放的菊花,连忙丢下火钳,拍了拍手上的炭灰,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文公子,您来了?”
“今儿个来得挺早的呀!”
宇文卬停下脚步,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轻轻拢了拢貂裘领口,神色淡然:“费铁匠,本公子要的东西呢?”
费铁匠搓了搓肥厚的手掌,脸上的笑意更甚:“公子您放心,您要的十副铁甲,还有十副配套的兵刃,小人昨日就已经全部打好了!”
随即,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掌心向上,微微躬身:“都是按您的要求打的,甲片薄而坚韧,兵刃锋利无匹,绝不含糊!”
“还请您移步!里面请!小人这就带您去查验!”
铺内光线比外头更暗,唯有几盏挂在梁上的油盏摇曳。
昏黄的光线下,铁器的冷光与炭火的红光交织,将周遭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费铁匠弓着身子在前引路,脚步轻快地绕过堆着铁料的木架,穿过一道低矮的木门,后头竟是间宽敞的内室。
墙面钉着密密麻麻的铁钩,十副铁甲整齐悬挂,玄黑色的甲片层层叠叠,边缘打磨得光滑利落,在微光下泛着沉凝的光泽。
每副铁甲旁都配着一柄兵刃,长刀直挺锋利,寒气逼人。
宇文卬缓步上前,目光扫过排开的甲胄兵刃,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他指尖抚上一副铁甲的胸甲,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甲片。
“笃笃”的声响清脆沉稳,没有半分空洞虚浮。
连续试了三副,声响如一,宇文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对费铁匠道:“不错!你费铁匠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这话听得费铁匠眉开眼笑,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来,连忙躬身回话:“公子过奖了!”
“能入您的眼,是小人的福气,自然是拼尽全力打磨的!”
宇文卬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一旁的长刀,伸手握住刀柄,轻轻一抽。
“呛啷”一声,利刃出鞘,寒光乍现。
刀刃薄而锋利,迎着微光可见其上细密的纹路,手腕轻转,刀身划过一道弧线,带起细微的风声,利落又沉劲。
何平托着个紫檀木盒走上前来,盒面雕着简单的云纹,看着沉甸甸的。
宇文卬接过木盒,拇指按住盒扣轻轻一弹,“咔哒”一声,盒子应声而开,里面整齐码着十锭银锭。
随即,抬手将木盒递向费铁匠:“这是酬金。”
费铁匠眼睛都看直了,连忙双手接过木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银锭,脸上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银锭,凑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齿痕清晰可见,确认无误后,更是心花怒放,捧着木盒连连躬身:“多谢文公子!多谢文公子!”
宇文卬收回目光,依旧把玩着手中的长刀,吩咐道:“还是将铁甲与兵刃,送到城外的老地方。”
“是是是!”费铁匠连忙点头,生怕慢了半分,“小人记着呢!待会晚些时候,小人就给您送过去!”
“绝不会耽搁公子的!”
宇文卬将长刀归鞘,抬眸看向满脸堆笑的费铁匠,指尖轻轻拍了拍刀柄,平静道:“还是老规矩。”
话音未落,探手入怀,指尖在月白锦袍的衣襟内一摸,便拈出一块沉甸甸的银锭。
银锭约莫拳头大小,在昏黄油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他手腕微扬,银锭便带着轻微的破空声朝费铁匠飞去,说道:“这是下一批的定金!”
费铁匠眼疾手快,连忙伸长胳膊接住,入手冰凉沉重,掂量着便知分量十足,脸上的笑意瞬间炸开,眼角的褶子挤成了沟壑,连忙将银锭揣进怀里,双手拱起躬身应道:“好嘞!”
“您吩咐的活儿,小人保管早早打好,打磨得比这回还要精细,定叫您验取时挑不出半分毛病!”他振振有词地拍着胸脯,语气里满是讨好与笃定。
生怕慢了半分让这位阔绰老主顾不快。
宇文卬闻言,只是淡淡摆了摆手,没再多言,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走了。”
何平见状立刻快步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宇文卬身后。
费铁匠捧着装满银锭的紫檀木盒,一路弓着身子殷勤相送,嘴里不停念叨着“公子慢走”“一路顺遂”。
直到两人走出铁匠铺门槛,他还站在门口,望着宇文卬的背影,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连连躬身致意:“文公子,您慢走!”
此时的铁匠铺外,斜对面那座不起眼的阁楼二楼。
两扇窗棂被悄悄推开一道缝隙,恰好能将铺门口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崔颐宗身着青衫,指尖紧紧抵着窗框,目光死死锁定着正缓步离去的宇文卬,压低声音对身旁之人说道:“公子,就是这人!”
言语之中,满是确定。
在宇文卬第一次前来鬼市,购置铁甲与兵刃之时,就已经盯上他了.....
身旁的高长敬则一袭锦蓝长衫,手中把玩着一把素面折扇,微微倾身,透过窗缝打量着下边的宇文卬,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慢悠悠地说道:“他就是那被废为庶人的宇文卬呀!”
顿了顿,又轻笑着补充了一句:“倒是有点意思!”
阁楼内光线昏暗,映得眼中的神色愈发深邃。
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似在思索着什么。
鬼市的喧闹依旧在寒夜中翻涌,残雪被往来行人踩得愈发细碎,混着炭灰与各类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宇文卬领着何平,慢悠悠地在摊位间穿行,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古玩旧器、奇门小物,实则眼角的余光早已将周遭动静尽收眼底。
何平始终紧随其后,灰布短褐的身影如同影子般低调。
。两人走过售卖符咒的小摊,绕过摆弄旧兵器的货郎,又在一处陈列着异域宝石的摊位前稍作驻足。
宇文卬随手拿起一块泛着蓝光的石头看了看,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逛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宇文卬抬手拢了拢貂裘领口,感受着夜风寒意渐浓,终于淡淡开口:“走吧!咱们该回府了.....”
“是。”何平低声应道。
两人刚转身朝着鬼市出口的方向走去,尚未走出几步,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四个戴着狰狞铁面的身影,从两侧摊位后走出,呈扇形拦住了去路,铁面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下颌线条。
高长敬上前一步,声音透过铁面传出,带着几分沉闷却清晰的穿透力:“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宇文卬脚步一顿,神色不动,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四人,最后落在为首的高长敬身上。
他眉梢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故作茫然的疏离:“你谁啊?我们认识吗?你有什么事?”
高长敬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微微前倾身子,语气不慌不忙,带着一丝试探:“冒昧的问一句,公子你买这些铁甲兵刃,是意欲何为呀?”
这话一出,宇文卬眼底的漫不经心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警惕。
他周身的气场骤然收紧,锦袍下的手悄然握紧,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高长敬:“关你屁事!”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刻意流露的蛮横与不耐,既是回怼,也是试探:“老子的银子,老子乐意怎么花,是老子的事!”
“别挡道!闪一边去!”
话音落下,微微侧身,摆出要强行穿过的姿态。
寒夜中的鬼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风卷残雪的呜咽声在耳畔盘旋。
高长敬戴着狰狞铁面,身形纹丝不动,如同磐石般挡在路中。
他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铁面传出,带着几分戏谑与笃定,一字一句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公子,你花重金找铁匠买这些物件,不会是准备用来造反的吧?”
宇文卬闻言,瞳孔骤然一缩,随即脸上故意浮现出被说中心事的慌乱与恼怒,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厉声呵斥反驳:“放屁!”
“本公子买来是用于武装族人,去投军报国的!”
他刻意拔高了音量,语气激动,仿佛被人污蔑后急于自证清白。
高长敬闻言,铁面后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谯王殿下,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谯王”二字如同利刃,瞬间刺破了伪装。
宇文卬脸色骤然大变,原本刻意流露的恼怒,瞬间转为极致的慌张,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诧,仿佛身份被当众揭穿的惊惶失措,猛地后退半步,厉声质问道:“什么谯王殿下?!你在胡说些什么!”
紧接着,猛地抬高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色厉内荏的愤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本公子的身份!”
高长敬依旧纹丝不动,铁面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声音放缓,褪去了先前的戏谑,风轻云淡地说道:“能帮到殿下之人。”
顿了顿,又继续道:“此次人多嘴杂,还请殿下移步....”
“咱们寻一僻静之处坐下聊,可好?”
宇文卬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果断拒绝:“不好!本公子惜命!”
他眼底的慌张早已敛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桀骜与警惕,随即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嘲讽:“鬼知道你们这些藏头露尾,连脸都不敢露之辈,有没有包藏祸心!”
高长敬依旧从容,声音透过铁面传出,带着几分笃定:“放心,在下是要与殿下合作,又怎会对殿下出手呢?”
话音刚落,话锋陡然一转,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犀利,字字扎心:“更何况,殿下如今还有什么,是值得在下对你不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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