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兰话音落，病房里立刻鸦雀无声。
姜诗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手里是有些存款，如果没有两个孩子要养，她可以轻轻松松把钱拿出来。
再者，如果爷爷奶奶只有她自己可以依靠，她就算手头再紧也会先把医疗费交上。
但事实是，二叔和姑姑他们手里都有钱，做儿女的也有责任承担这部分赡养费。
“我出四分之一的费用。”
姜诗念说着，示意几个长辈去外面谈，她不想让爷爷听到他们为医疗费争执。
但沈翠兰偏偏站着不走，冷笑着对奶奶说：“看吧，这就是你们捧在手掌心的宝贝孙女，每个月拿着上百万的零花钱，连自己爷爷二十多万的医药费都舍不得出，这么多年你爷爷奶奶算是白疼你了。”
站在一边的奶奶早就听不下去了，直接怼了回去。
“翠兰，你说这话的时候也想想你们自己，这几年你们一家子吃的花的可都是你大哥留给小念的家产，你们年收入上亿，分给小念多少？”
姜富国插嘴，“今年生意不好做，亏损得厉害，公司快倒闭了，我车都卖了几辆了。”
沈翠兰白了他一眼，两个姐姐听了这话心里也开始不平衡。
侄女嫁了个富贵人家，不在乎这点家产，倒是便宜了姜富国两口子，她们姐俩连一个子儿的便宜也没占上。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办事不地道。
奶奶又说：“我不管你卖车还是卖房，这个医疗费你必须得出。”
这时，虚掩的门被推开，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插进来。
这耳熟的嗓音曾经对姜诗念来说就像重力的吸引，每分每秒她都向往着靠近。
“医疗费我已经缴过了，医生说，随时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厉忱推门进来，笔挺的黑色西装外面搭着件黑色长款毛呢大衣，衬得他颀长的身形更显伟岸、挺拔，清绝的面容比之前消瘦了些，棱角分明的轮廓俊美绝伦。
然而，姜诗念无心欣赏他的美貌，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在黎城的两个宝贝。
他突然出现在医院好心地帮爷爷交医疗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孩子的存在？
她看着他走近，紧张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他跟前的弱小无助，姜富国和沈翠兰一句话便可以轻松让她失去自己所拥有和憧憬的一切。
厉忱也看着她，深邃的眸光久久定格在她脸上。
从接到夏玉宸电话的那一刻，十几个小时，她几乎一直在哭，那双眼睛早就被泪水浸泡得肿成了核桃。
然而，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厉忱缓缓走到她跟前，抬手帮她擦去眼泪。
她想躲开，但没躲掉。
厉忱看着她的眼神以及动作都异常温柔，但他越是这样，姜诗念便越觉得害怕。
刚才还争论不休的几个长辈因为厉忱的出现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堆起恭维的笑给厉忱打招呼。
姜富国连忙上来递烟，厉忱神情漠然地挡了回去，放轻脚步走到姜老爷子床前。
本想喊一句“爷爷”，但目光接触到形色枯槁似是陷入昏迷状态的老人时，只觉得眼眶发热，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
他忍着莫名袭来巨大悲痛，喊出“爷爷”两个字时，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姜诗念默默注视着眼前满眼悲伤的男人，那一行清泪犹如滴在她的心上，烫得她的心尖发疼。
他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吧。
她很清楚他对爷爷的感情有多深，是那种每天都小心翼翼珍惜着，做梦都害怕失去的至亲之情。
奶奶见他落了泪，也红了眼圈，轻声呼唤姜老爷子，“别睡了，孙女婿来看你了。”
姜老爷子眼皮动了动，许久才缓缓睁开眼，枯瘦的胳膊扬起，像是要抓住什么。
厉忱忙握住他的手，忍住难过，凑到老爷子耳边。
“爷爷，我是厉忱。”
“小忱，来了。”
姜老爷子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浑浊的眼睛浮现一抹欣慰的笑。
干裂的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跟，小念，好好的。”
“放心吧，爷爷，我会一直对小念好的。”
厉忱扭头看向姜诗念，朝她伸手。
姜诗念犹豫了下，朝他走过去。
她刚走近，手便被他的大手握住。
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他下意识握紧了些。
老爷子听到他的承诺，本来毫无神采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住地点着头。
“好，好。”
奶奶哽咽着道：“这大半年，小念出国学习，你也忙于工作，你爷爷老是胡思乱想，以为你俩闹离婚了。”
“没有的事。”
厉忱和姜诗念异口同声道。
说完，姜诗念心虚地别开视线。
旁边的男人则淡定的多。
“其实我经常去国外看望小念，我们感情一直挺好的。”
姜诗念也附和着点头。
姜老爷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因为体力不支很快又陷入了昏睡状态。
见厉忱似乎对自己侄女还有感情，姜富国两口子又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
只要厉忱在，老爷子的后事哪里用得着他们几个插手。
虽然葬礼办下来顶多也就几万块钱，但现在公司濒临破产，她多花一毛钱都跟割肉一样难受。
看过爷爷后，厉忱准备离开时，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姜诗念，示意她一起出去。
他想跟她聊聊。
姜诗念坐在爷爷床边，替他掖着被角，假装没看见。
但厉忱一直站在门口不走。
几个长辈几乎同时冲她使眼色，让她出去。
沈翠兰直接过来拉她，“哎呦，你爷爷这边有我们一帮人照顾着呢，你这坐了一天的飞机得好好休息休息休息，你爷爷明天出院，晚上就别过来了。”
沈翠兰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奶奶也赶着她走。
姜诗念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一旁的姜富国眼明手快拉过她的行李箱，笑着塞给厉忱。
厉忱则是很自然地接过去，空出的一只手牵住姜诗念，“先回家休息，明天上午再过来看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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