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永远不用为钱发愁，永远有吃有喝，你是巫族祭司，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世道有多难么，来场病就要死一批人，没有钱也会饿死，你难道看不见么。为炼狱工作有吃有喝，也不会生什么大病，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那双深邃冷漠的眼睛看着老祖宗，一字一句，如同魔咒：
“永恒的生命，才有资格等待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死人转世。这是唯一的代价，也是唯一的生路。签了它，你或许还能等到她。不签…”
麒麟老头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残酷的漠然：
“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等到日子到了，你就和你那点可怜的情爱一起，彻底湮灭。选吧，不论怎么选，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简凌峰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他英俊的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同金纸。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份金光流转的契约，痛苦、挣扎、绝望…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东西淹没…
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的执念。
他缓缓地颤抖地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芒，那是他的精血与魂印。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念着一个名字。
然后，在麒麟老头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在祭坛上跳跃的、映照着无尽绝望的符文光芒中，他带着那种倾尽一切、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狠狠地将手指按在了那金色的兽皮卷上！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契约的瞬间——
轰！！！
整个山洞猛地一震，像是被巨锤砸中了后心。
老祖宗脚前头，那坚硬冰冷的岩石地，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漆黑的大口子！
一股子能把人眉毛头发都燎焦的硫磺恶臭猛地蹿了出来。
血红的岩浆！
在底下像煮沸了的粥，热浪扑面而来，空间的边缘都在高温下微微扭曲。
我他妈看得心都揪起来了，这老畜生要干嘛？！
下一秒，我就知道了。
这个场景我曾经看见过，只是那么一两秒钟的画面前。
他猛地转过身，那动作快得不像人，冲到山洞角落一个简陋的草摇篮边。
里面睡着个裹在破布里的婴孩，小脸皱巴巴的，睡得正香。
老祖宗脸上的痛苦、挣扎、书卷气，全没了！
只剩下一种冷硬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俯身，一把将那襁褓拎了起来，像拎着一捆没什么分量的柴火。
“儿啊…我与你娘恩爱，如今只有舍了你啊…”
他喉咙里滚着怪响，凑近了岩浆口边。热浪把他额前的乱发烧卷了。
然后…
他手臂一扬！
“爹对不住你！走你！”
那小小的襁褓，划过一个短短的弧线，像块石头一样，被他狠狠砸进了那翻腾的血红岩浆里！
“操！”
我魂儿都快吓飞了！这他妈是亲爹？！
就把孩子这么扔进去了？
孩子娘是没了，这还是孩子娘还在…
那他妈不得直接气死？
鬼才和你恩爱呢。
噗通！
小小的襁褓瞬间被粘稠滚烫的岩浆吞没，连个泡都没冒。
岩浆池剧烈地翻腾起来，像是底下有怪物在搅动。
血红的浆体翻涌得更凶，气泡咕噜噜地破灭，几滴溅起的滚烫熔岩落在洞壁上，滋滋作响，留下焦黑的印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呼啦！
一个东西猛地从岩浆中心被顶了出来！
正是那个小小的襁褓！
它在沸腾的岩浆表面沉沉浮浮，周围的浆液像滚油般剧烈地沸腾着，灼热的蒸汽扭曲了上方的空气。
那破布包裹的婴孩…竟然还活着！
小东西似乎被烫醒了，哇地一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小脸憋得通红，那哭声在灼热的空气和岩浆的咕嘟声中显得异常凄厉。
更邪门的是！
就在他眉心正中央！
一点刺目的金光骤然亮起！
那金光像烧熔的黄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古老威严。
它像活物一样在婴孩光洁的额头上流动凝聚，最后形成一个极其复杂、如同天生烙印的金色符文！
金光一闪即逝，符文沉了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在眉心留下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小痣。
婴儿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小脸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
岩浆池渐渐平复，汩汩的气泡也慢慢稀少。
老祖宗趴在裂口边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离那漂浮的襁褓只有几寸。
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溅上的岩浆水汽，还是别的什么。
他看着那平静下来的婴孩，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染缸…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那襁褓捞了上来。婴儿不哭不闹，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他。
他抱着孩子，看着孩子眉心的淡金小痣，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最终化为一片死水。
“儿啊，爹对不住你。”
十八年。
光影在我眼前飞快地流转。
我看到老祖宗不再是那个温润的模样，虽然长相没有变老，却彻底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
他把那孩子拉扯大，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山坳里。
他教他识字，教他辨认星辰，教他人体最脆弱的穴位，教他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拧断一个人的脖子。
他逼着他泡在滚烫的药水里嚎叫，逼着他在刺骨的寒潭底闭气，逼着他徒手在布满荆棘的山崖上攀爬。
他把所有能想到的、能让一个凡人活命的、以及剥夺别人性命的本事，一股脑地、毫无保留地、近乎残酷地，全灌进了那个孩子的骨头缝里！
还有各种巫术，各种各样的毒术。
全部都交给了他。
那孩子，有着一双和他很像的眼睛，但底下藏着难以磨灭的疲惫和坚韧。
他学得很快，练得很苦，很少叫累。
只有在夜深人静，眼底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
两个人就这样过了十八年，对话最多的还是在教学上，在父子这上的聊天，少之又少。
几乎没有。
终于，在一个同样寂静得让人心慌的夜晚。
老祖宗站在山崖边上，背对着身后那个已经长成挺拔青年、眉宇间带着淡淡金痕的儿子。
月光很冷，照得他背影像一截枯死的松木。
“东西…都在屋里石匣中，这里有所有我能留给你的东西，我要走了，以后…你好自为之。”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没有一丝波澜。
青年似乎早有预感，只是沉默地站着，喉结滚动了一下。
“爹以后的路，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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