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砖铺陈地面。
两侧宫灯缀满琉璃珠，随风叮咚作响。
主殿中央立着九龙嵌玉寿屏，寿桃浮雕裹金点朱，栩栩如生。
殿内可容纳三百人同时宴饮，不过温太后向来节俭，这次寿宴只邀请了天子近臣及家眷，只有百人。
沈贵妃身着鸾鸟衔寿纹霞帔，莲步轻移至殿中。
她盈盈下拜，“臣妾恭祝太后福寿安康，往后岁岁年年，臣妾定当效仿太后贤德，与六宫姐妹一同，侍奉您安享天伦，也愿我大乾朝在太后庇佑下，江山永固，万代长青！”
言罢，抬眸望向太后，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温太后眼神里溢出慈爱，轻轻一抬手，“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起来吧。”
“谢太后。”
沈佳人在西侧花梨木榻上坐下，余光悄然瞥向主位，似是在估量着什么。
今日陛下因西北战事，未亲临太后寿宴，作为执掌后宫的她，自然要将场面撑得滴水不漏。
更何况，太后早就属意自己为后，若能将这场寿宴操办得风光圆满，待陛下归来一高兴，皇后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至于沈嫔...
上次她让王美人去请安，本想教教她何为妃嫔之礼，却不想竟被拒之门外，说是得了陛下的恩准，在身子未痊愈之前，无需晨昏定省，也不必面见任何人。
她一向仗着恩宠，肆意张扬。
却不想，沈嫔刚入宫，就摆出比她还傲人的姿态。
分明就是不把她这个贵妃放在眼里。
若是放任她在后宫肆意生长，他日必成大患。
想到这，沈佳人的眼神顿时严肃起来，视线落在右侧座位上，眼眸微暗。
太后寿宴迟迟不来，除了她，宫里谁还有这胆子？
既然如此，待会定要想办法挫挫她的锐气，也让陛下看清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正思索间。
鎏金宫门再次缓缓推开，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萦绕而来。
众人循声望向殿门。
只见沈怀昭一袭鹅黄蹙金绣玉兰宫装，身姿婀娜，脸上的妆容清雅并不出挑，搭配发间金镶玉的步摇，更是相得益彰。
她在宫门口稍作停顿，目光似无意般扫过沈佳人的方向，这才莲步轻移，款步入殿。
恭敬行大礼。
“太后福寿齐天，德行昭昭，臣妾祝太后身康体健，岁岁今朝享天伦之乐，年年此日览盛世繁华。”
温太后抬眸。
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
这沈嫔身形娇媚，腰肢却纤细不已，加上一张精致而纯良的脸。
的确与传闻中貌美妖娆的妃子一模一样。
据说陛下夜夜宠幸？
真是让人惊讶。
不过，后宫最不缺的便是美人，纵使这沈嫔赛过天仙也不至于叫陛下如此放纵，谁人不知陛下龙体有损，沈嫔竟能勾得陛下这般不知节制，实在是缺乏管教。
“起来吧。”
“谢太后。”
沈怀昭起身，随即柔柔一笑，只是这笑容中带着些娇媚羞怯。
温太后见状，放下手中佛珠，端起上贡的龙井抿了一口。
虽生得美丽至极，却也显得娇柔太过有伤大气，在气质上明显不及世家贵女，心里不由地有了几分嫌弃。
而相较于太后的不屑，沈佳人却是显得十分震惊。
刚入宫那一日，沈嫔戴着面纱，她未能看清她的样貌，今日一见，竟觉得她的脸，跟太子侧妃沈怀昭有几分相似，就连那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沈佳人不由得有些怔愣，就这般直直地盯着沈怀昭。
她不会是...
不可能。
沈侧妃已经在浣衣局身染恶疾而亡，就算不死，她也定不会比沈宜好过，更何况作为太子侧妃，又怎么会入宫为妃，做陛下的女人？
这也太荒谬了！
见沈佳人神色震惊甚至有些惊恐，沈怀昭款款走到她面前，福了福身，“臣妾请贵妃娘娘安。”
抬眸间，似有挑衅。
沈佳人心中一紧，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笑容不减地问道，“妹妹不必多礼。”
顿了顿，又问道，“妹妹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谢娘娘关心，臣妾已无大碍。”
“是吗？今日太后寿宴，妹妹姗姗来迟，本宫还以为你身子尚未痊愈，才.....”
后面的话，她没明说。
意思却很明显。
敢在太后寿宴迟到，显然是不把皇室规矩放在眼里。
她不信对方不知晓今日的重要性，除非是故意为之。
沈佳人姿态高傲，嘴角依旧带着那抹笑，只是那笑容此刻看起来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娘娘这是何意？”
沈怀昭皱起眉头，不解问道，眼神中满是疑惑。
“没什么，本宫只是善意提醒，太后最是看重规矩，妹妹这身子若实在不适，大可向陛下请旨免了朝贺，免得强撑着来赴宴，冲撞了寿宴吉时，倒显得妹妹有些不知好歹。”
沈佳人慢悠悠地说着，眼神中却透露着一丝精明。
温太后听闻，脸色更加严肃了。
却并未出声阻止。
沈怀昭心惊，连忙说道，“臣妾并非有意来迟，是因为....”
“妹妹不必急着为自己辩解。”沈佳人眼尾微挑，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嫔妃们，“陛下宠爱是福气，可这福气过了头，便成了祸事，就像这满园春色，若有枝桠偏要探出宫墙，再娇艳也要落得个折枝下场。”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沈佳人这是要当着温太后的面，给沈嫔难堪。
偏偏温太后还这般纵容她。
冯昭仪坐在另一侧，刚要撑着矮几起身，为她说话，身旁的谨嫔却突然重重咳嗽一声，眼神示意她莫要多管闲事。
她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默默坐了回去。
此时，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沈怀昭秀美绝伦的脸上弥漫着十足的自信，朝着温太后福了福身，“太后娘娘恕罪！”
饶是京城贵女无数，他们也没见过哪个如沈嫔这般，在这种局面下，还能如此大方得体，这样的气质神态是后宫女人中无人能及的。
“太后娘娘，臣妾今日来迟，的确是臣妾之过，臣妾自愿受罚，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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