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落座,开始动筷。
高姨一边热情地给李倩倩夹菜,一边用她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细细打量着对方。
这姑娘确实挑不出什么硬伤,吃饭斯文,坐姿端正,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见过些世面的。
那身质地精良的羊绒裙和呢子大衣,还有随手放在一旁的包包看起来也不便宜!
越看高姨心里那点担忧反而更复杂了。
好是真的好,可也正是因为这“太好”,让她觉得这姑娘跟自己儿子大伟,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
大伟踏实肯干,但就是个普通打工仔,带着点东北小伙的憨直,而眼前这位李倩倩,从容优雅,言谈间自带一种大都市职场女性的干练和底气。
这差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儿子要是真能找个条件这么好的,将来也能少吃点苦……但这前提是,人家是真心实意想跟大伟过日子。
高姨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再探探底。
“倩倩啊,我听大伟跟我说你是在银行上班是吧?”
高姨夹了块熏肉放到李倩倩碗里,语气尽量显得随意。
李倩倩放下筷子微笑着回答,“对的阿姨,我在建行浦东支行工作。”
“哎呀,银行好啊!那可是铁饭碗稳定又体面!”
高姨脸上顿时露出更真切几分的笑容,对这个职业显然非常满意。
在她这辈人看来,银行工作就是好工作的代名词,“吃,快吃这个炖大鹅,这可是我从东北老家带过来的,城里买不着这个味!”
李倩倩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赞不绝口,“阿姨,这个真的太好吃了!肉质软烂入味,跟我以前吃过的味道都不一样!”
看着李倩倩吃得香,高姨心里舒坦了些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你和我家大伟……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是她心里最大的一个结,自己儿子啥样她清楚,怎么会认识到这样条件的姑娘?
李倩倩闻言,看了一眼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大伟,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暖意和回忆。
“说起来也挺巧的,就是大伟去我们银行办业务的时候认识的,那天正好有个客户因为一些手续问题,情绪比较激动,在柜台前有点……胡搅蛮缠,说了些难听的话。”
“我当时正在帮他们处理,有点不知所措,是大伟站出来,帮着劝了几句,道理讲得明白,态度也不卑不亢,帮我把那个客户安抚下来了,后来慢慢接触一下就这么认识了。”
她说着看向大伟的眼神里带着清晰的欣赏和感激。
高姨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脸上也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是吗!哎呦,我儿子就这点好!”
“随他爸东北人心眼实在,看不得别人受委屈,好打抱不平!”
她这下觉得,儿子这“英雄救美”认识的过程,倒是合情合理,也显得儿子人品可靠。
她还想再问问对方为什么离婚啊,还有家里的情况、对未来有什么打算,话还没出口,旁边的大伟赶紧插话,又是给她夹菜又是使眼色。
“妈!您就别查户口了,先让倩倩好好吃顿饭吧!菜都快凉了!”
高姨看着儿子那护着的劲儿,心里明白这是儿子心疼女朋友了,也知道初次见面不宜问得太深,便顺势笑道,“好好好,妈不问了,不问了!吃菜,吃菜!倩倩,你别介意啊,阿姨就是话多!”
李倩倩也善解人意地笑笑,“没事的阿姨,我理解。”
李倩倩何等聪慧,看着高姨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便明白这位未来婆婆最大的心结恐怕就在她那段过去的婚姻上。
她放下筷子双手轻轻交叠放在桌上,神情变得认真了些,语气依旧平和,但细听之下能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阿姨,”
她主动开口打破了那层微妙的窗户纸,“其实我和我前夫离婚,主要就是因为感情不和,他……那个人别的方面都还行,就是有个毛病,喜欢喝酒。”
她顿了顿,像是需要积攒一点勇气才继续说道,“这男人一喝多了,就容易失控……有时候,会动手。”
她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嘴角还努力维持着一丝微笑,但在场的人都清晰地看到她眼神瞬间的黯淡,以及放在桌面上、微微蜷缩了一下的手指。
那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是曾经无法与人言说的委屈和恐惧。
高姨是过来人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所有的猜疑和权衡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同情和心疼取代。
她立刻脑补出了一个贤惠女人遇人不淑、忍气吞声最后无奈离婚的苦情戏码。
她伸手拍了拍李倩倩的手背,语气充满了慈爱和义愤,“哎呦,好孩子,那可是受苦了!”
“那种打女人的男人最没出息!离了好,离了对!那种人沾不得!”
她转头就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语气严肃地叮嘱,“大伟,你听见没?以后可得好好对倩倩,绝对不能欺负人家!要是让我知道你学那些坏毛病,我第一个不答应!”
大伟赶紧保证,“妈,您放心!我什么样人您还不知道吗?”
经此一事高姨心里那块最大的石头算是彻底放下了。
她看李倩倩的眼神彻底变成了怜爱和接纳,这顿饭接下来的气氛真正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充满了欢声笑语。
晚上,大伟送李倩倩回家后。
高姨把他叫到身边,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这孩子不错,经历坎坷了点,但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知道不?”
“嗯,我知道,妈。”
高姨像是想起了什么关切地问,“你现在手头……还有多少钱?在这魔都花销大,处对象更得花钱,别亏待了人家。”
大伟低下头有些窘迫,但还是强撑着说,“妈没事的,我还有钱够用了!”
高姨看着他这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转身从自己随身带的旧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大伟手里,“这卡你拿着,这是白先生……就是白浩老板给我的,说是我的工资都在里面。”
“我在他家吃住都不花钱,平时也没什么花销,这钱我也用不上!”
“里面应该……没多少钱,你拿去用,处对象、将来……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妈!这怎么行!”
大伟像被烫到一样,连忙推拒,“这是您自己辛苦挣的钱!我怎么能要!我不能要!”
“给你你就拿着!”
高姨态度强硬,硬是把卡塞进他手心,“跟我还客气啥?妈就你一个儿子,不给你给谁?只要你好好的,跟倩倩好好的,妈比什么都高兴!”
“妈……”
大伟握着那张还带着母亲体温的卡,眼眶有些发热,声音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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